大舌頭請來大棉襖作陪。他也老得掉渣。大棉襖死了老伴,自個兒找了一個相好的,想結婚,兒女們把他鎖起來,又點了那個老太大的草垛,砸她玻璃。他找鎮裡,幹部說:“你呀也是,這麼大歲數了,扯啥淡,剋制點兒,湊付著過吧……”
他的事讓兒女攪黃了,老太太嫁了另外一個老頭,據說體重增了十斤,十分幸福。
大棉襖的兒女摔打他,不當人看,他打算搭個窩棚,自個兒過。他和大舌頭一塊,地一分就下臺了。他眼睛不好,吧噠吧噠直淌眼淚。
梁寶(貝爾)逗他說:“現在搞憶苦思甜,你準保一炮打響。不等你講完,聽的人早叫眼淚突跑了……”
大棉襖說:“自個兒吭吭種那幾畝幾分地兒,沒勁透了,連個說笑都沒有。閒下來就要錢。咱又捨不得那錢。那些年,年呀節的,踩個高蹺啥的,大姑娘小媳婦湊一塊兒,花花綠綠,說個三句半唱個歌啥的,挺喜慶的……”今年春節,大舌頭和大棉襖帶著十幾個人去四十里外一個村子踩高蹺,食宿自理,踩了七八天,大舌頭認識了一個老太太,兩人從此後隔三差五在集市上碰頭。大舌頭說:“咱這些老幹部退下來,沒事管了,心裡空落落的梁寶(貝爾)席間告訴大舌頭他偷雞摸狗的事,大舌頭說:”哪個大人物沒偷過雞摸過狗?回頭想想,挺有趣的,可在當時,就不那麼好玩了。你們這幫X 兒,真操蛋透了。可現在,有出息的還是你們,把官當得這麼大,嚇人倒怪的……“
吃一頓飯,總共三四個小時的光景,來了四批政府人員。第一撥給貓打防疫計,他們剛走,又來一撥給狗打針的,狗嚇得鑽進櫃孔裡。大舌頭說不打了,那兩人中毛臉子態度堅決,說不打也可以,五塊錢必須交。梁寶替交了,他們才走。過了半天,狗才鑽出來,耷拉著舌頭,眼珠滴溜溜轉,可憐巴巴的。第三撥是量院子的。
這是縣裡統一部署的,按面積收錢。到了鎮裡和村裡,政策走了樣,按戶攤錢。他們拿著弓,站在院子裡,也不量,只是嚇唬說,要是真的下弓,那錢就遠去了。除遇見幾家潑婦外,其餘的都順利地斂到了錢。村民都說,剩下的錢,都叫他們幾個私吞了。村長認識梁寶(貝爾),非常客氣。他小時是個尿炕精,協助梁寶(貝爾)
他們偷過水果。大舌頭嚇唬他說:“人家現在可是省裡大幹部,下來私訪,落他手裡可了不得。”
尿炕精和另外幾個幹部小聲商量了一下,對大舌頭說:“你千萬別說出去,看你是個老幹部,這回就不收了。”
梁寶(貝爾)掏出錢遞給大舌頭:“給他們吧。”
村幹部道了謝,又到下個院子去了。
不大時,發雞瘟藥的來了。他也是鎮獸醫站僱的臨時工,按發藥量提成,他幹得特別賣力,三天兩頭下來一次。大舌頭說他家雞好好的,不用吃啥雞巴藥。臨時獸醫威脅他說:雞瘟正在全縣蔓延,鄰村一個養雞場已經不見一隻活雞了。大舌頭說:“俺的不用你操心,死了拉雞巴倒,吃肉!”
獸醫蠻橫地說:“買也得買,不買也得買。你又不是住在月球上,你不怕死,別人還怕哩!只要你在地球上,這藥你是買定了。”說罷,他滿院子數雞,數了個大概,又數出一堆藥水,一推,嘩啦啦響,大舌頭只好交錢。獸醫邊走邊說:“買了藥,死光了也沒你的事,睡個好覺吧,老頭兒……”
梁寶(貝爾)本來不想打擾官方,結果還是讓他們逮著了。招待規格之隆重,為張莊鎮、村歷史上絕無僅有。他們吹捧讚美,把梁寶(貝爾)陶醉得雲裡霧裡,最後甚至答應捐出一筆鉅款,用來修繕張莊小學。他們提出修繕後的小學改名為“貝爾小學。”梁寶(貝爾)怕幹部們把這筆款分掉或喝光,就立了協議。臨走時,梁寶把省長的姓名地址留下,叫他們寫聯名信,簽名的人越多越好梁得財打著梁寶旗號,到處招搖撞騙。他逢人就講:“你知道咱兒子是誰嗎?這小子一生下來就踢蹬得歡,那炕尿的,發大水似的……咱想,三歲長鬍子,看你個小老樣兒,能有啥雞巴出息?嘿!誰曾想,真叫他唬著了!依咱看,不是他腦瓜皮子厚,是咱家祖墳埋著了正穴,冒了青煙……”
這位守財奴變得揮霍起來,看上了啥,把價砍掉一半,拿起就走,帳,當然記在梁寶(貝爾)名上。別人樂於把一樣又一樣商品賒給他,帳單便連綿不斷飛到梁寶(貝爾)面前。
“老頭兒,我的錢可不是海水潮上來的,你下手輕點吧。”梁寶(貝爾)央求他說。
“咱養兒是幹啥吃的?屎一把尿一把,把你拉扯大容易嗎?花幾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