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陽侯夫人穿著一身素服。老東陽侯的孝期還未過,她是極少出門的。算起來也有一年多沒見了,瞧著倒是似乎憔悴了些,兩道眉毛倒是越發的有點倒吊,看上去就少了點祥和。聽了綺年的話,嘴角勉強彎了彎:“我也是剛剛才到,難得世子妃這片心。聽說吳御史今日五十大壽,我不宜過去,世子妃替我捎句拜壽的話兒罷。”
綺年少不得客氣幾句。秦王妃在旁邊不冷不熱地道:“衣裳既都換好了,便趕緊出門罷,別耽擱了。”
這是譏諷她根本不是過來給東陽侯夫人請安的。綺年也不跟她鬥口舌,笑吟吟福了福身:“那兒媳就先告退了。”轉身出了丹園。
東陽侯夫人瞧著她的背影,忍不住看了秦王妃一眼:“這丫頭架子倒是越來越大了。”
秦王妃眼角肌肉不易察覺地微微一跳,淡淡道:“不必理她,嫂子且說家裡的事罷。”
東陽侯夫人倒詫異起來:“妹妹如今性子倒是更好了。”她自然知道秦王妃在趙燕恆的親事上大大的走了眼,娶進來的居然是團綿裡針,最糟糕的是竟然跟趙燕恆夫妻同心,連節氣居里的通房都滅了個一乾二淨,只剩下一個活死人一樣的怡雲當著擋箭牌。且趙燕恆如今官職雖不算高,卻是一步步踏踏實實上來的,反觀趙燕平春闈失利,兄弟兩個如今比從前正是翻了個個兒。秦王妃這時候理當看綺年極不順眼的,怎麼反而卻溫和起來了?
秦王妃抿了抿嘴唇。昀郡王對她大不如前,如今倒是歇在荷園多些,她這才驚覺自己太失算了。想當初剛嫁進來的時候,為了應對老王妃、拉攏府裡的下人,她可算是步步為營,就是生下了兒子也沒敢懈怠,直到老王妃過世,趙燕恆墜馬傷腿之後性情漸漸放蕩,尤其是在外頭中了那些風月場裡的下流藥物,回府來強要了身邊的丫鬟,令昀郡王惱怒之後,她才慢慢地鬆了這口氣。
現在想來,就是那時她自覺一切都已在掌握之中,太過自信到有些飄飄然了,才會被趙燕恆騙了過去。不但沒有能說動昀郡王換了世子人選,還在他的親事上栽了個大跟頭。可惜她自信太久了,在栽了跟頭的時候竟然一時間沒有清醒過來,反而是想著拿下綺年,偏偏這丫頭竟然十分滑溜,不但沒有被她算計到,反而是用秀書那個賤人反過來算計了趙燕平。如今情形已經反轉,她也只能又像剛嫁進郡王府時一樣忍耐,忍耐到有一天她能將局勢再反轉的時候。
“且容她先得意,將來自有她難受的時候。”
東陽侯夫人微微撇了撇嘴:“將來?將來太子繼了位,世子只怕就更得意了,她還難受什麼?”也不知怎麼的,看見這個素來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的小姑吃癟,她心裡竟然隱隱地有一絲快意。
秦王妃眼角肌肉猛地一跳,緊緊閉住了嘴唇,唇角線條拉平如刀刃一般。東陽侯夫人的話正戳在她的心口上,她最怕的也就是這個!幸而太子年紀還輕,皇帝也還不到五十歲。
“嫂子想來悠閒,否則怎有閒心惦記著這些。”
東陽侯夫人聽秦王妃語聲平直毫無起伏,就知道她是惱了。這小姑活似婆婆大長公主,一旦說話時這樣平板板的,就意味著是真的惱怒了。當下不敢再撩撥秦王妃,老實道:“母親自太后過世後,身子也不太好,且——”看看屋裡只有魏紫在,壓低聲音道,“母親總說太后是被人害死的,那中風實在蹊蹺。且後頭不是說有柳家姑娘侍疾,八字利於太后嗎?怎麼就驟然去了呢?”
秦王妃皺皺眉:“這話,嫂子可千萬別往外說。這事兒宮裡都鬧得亂紛紛的,我們何必又攪進去?”
東陽侯夫人苦笑道:“這話,妹妹該對母親說才是。”身為勳貴夫人,她又不是不知輕重,怎會傻到去質疑太后的死因?還不是因為大長公主與太后有交情,聽說太后去世,一直耿耿於懷。要不然她也不會輕易出門,也是想讓秦王妃回去陪伴大長公主幾天,免得大長公主總唸叨這事。
“母親——”秦王妃欲言又止,嘆了口氣,“也罷,我回去服侍母親幾日便是。”雖說父母關係並不十分親密,但老東陽侯死後,大長公主孤身一人,畢竟是有些寂寞了,才會如此看重太后的亡故。
東陽侯夫人鬆了口氣,這才想起別的事來:“採兒怎沒過來?”
“我剛剛使人去叫她,想來又被魏側妃扯住了罷。”秦王妃不怎麼在意地擺了擺手。東陽侯夫人聽出味兒來,不禁問道:“採兒嫁過來怎樣?”
“還能怎樣?”秦王妃乾笑了一聲,“女生外相,果然不假。如今在我面前也不過是面子情兒,只顧著夫妻兩個過日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