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顧傾城做出任何反應,他的聲音一下子低了下去,像是一架電力急速下降的留聲機。
我猛然提氣發力,掌心吐出一股巨大的力量,希望能再次救回他。
顧傾城掠過來,手指在席勒脖子側面一按,淡淡地苦笑著:“結束了。”
席勒死了,對於一個身受高強度輻射的病人來說,這樣的死或許是最沒有痛苦的。
“風先生,我現在明白他為什麼要在一開始絮絮叨叨地述說與蘇倫的往事了,因為他明白,生命隨時都會中斷,現在不說,下一秒鐘的生死都無法預料。在他心裡,與蘇倫在一起的點點滴滴,要比這些匪夷所思的神秘事件更值得留在這個世界上。”
顧傾城露出一種既羨慕又惋惜的古怪表情,讓我心裡泛起一陣極其不舒服的感覺,如鯁在喉。
在危機四伏的環境裡,應該是我陪在蘇倫身邊,而不是莫名其妙鑽出來的生物學家席勒,更何況他還是美國人的秘密間諜。接下來,我必須要深切地反思對關寶鈴的感情,大家不是同一類人,走得太近本身就是一件危險的事。
我把席勒的身體放平,替他合上眼皮。
“涅槃、銀色蒲公英、潘多拉的盒子?美國人的手指到底要在全球各地伸多遠、插多深呢?或者只有把地球上的每一寸土地都插滿迎風飄揚的星條旗,他們才能真正地心滿意足?”我自言自語著。
顧傾城皺皺眉:“那些國際政治上的明爭暗鬥,不是我們這種錙銖必較的生意人能夠隨意置喙的。風先生,穿越隧道的成敗就在明天一舉,希望你帶回來的‘碧血夜光蟾’能有傳說中的神奇效力。”
我們一起走出帳篷,顧傾城隨即吩咐近處值守的隊員:“找兩個人,挖深坑埋葬席勒的遺體,嚴格噴灑消毒藥水。”
明知道消毒水對輻射殘留的危害無用,但她仍然儘可能地多做一些防範,總算聊勝於無。
“飛月的死,還有沒有需要解釋的地方?”顧傾城看出我渾身疲憊,只是試探著問了一句。
我簡短地回答:“西南馬幫進攻古寨,飛月為了救我,被敵人射中。戰鬥到了最後,古寨的人無一倖免,連何寄裳也被馬幫的傀儡師暗算,自身體內豢養的毒蟲反噬,只能引爆炸藥,與寨子一起毀滅了。”
能說的我都說了,與大哥有關的情節,沒必要讓外人知道。
我取出金屬匣子,遞給顧傾城:“這裡面放的就是‘碧血夜光蟾’,何寄裳親手交給我的,一定不會錯。”
盒蓋依然緊扣,匣子四周竟然沒有一道金屬製品特有的劃痕,散發著沉靜冷峻的銀光。
顧傾城掂了掂匣子,疑惑地自語:“那件五毒教的寶貝到底是什麼樣子的?這匣子沉甸甸的,金屬材質非銀非銅,表面也不像是常見的高等鍍鉻工藝,倒是非常古怪呢,對不對?”
一陣睏倦襲來,我的腦子裡嗡嗡直響,畢竟從趕回古寨之前就連續幾晚沒有好好休息過,現在沒心情也沒有太大的好奇心追究匣子裡面的內容。直覺上,何寄裳對大哥情深意重,在瀕臨死亡的狀態下,絕對不會騙我。
“我去睡一會兒,有事請立刻通知我。”我收回匣子,堅持著回到自己的帳篷,一頭栽倒在床墊上,又是一場沒有夢的沉睡。太多的死亡似乎已經讓我的神經麻木了,飛月、胭脂、卡庫、傀儡師,最後是隨著大爆炸一起消失的何寄裳,任何人都無法預測殺戮到哪裡才是盡頭。
從昏睡中醒來,門簾正隨風擺盪著,帳篷裡的光線已經極其昏暗。
有人悄悄走進來,踮著腳尖,一直走到床墊前面,推推我的肩膀:“喂,風,那匣子呢?給我看看?”那是紅小鬼的聲音。
我不想回話,何寄裳帶著斑斑血淚的臉在我眼前晃動著。
紅小鬼伸手摸索著我的口袋,嘴裡咕咕噥噥自言自語:“五毒教的寶貝到底是什麼樣的呢?讓我來鑑定一下。”
銀光一閃,金屬匣子已經到了他手裡,然後“咔”的一聲,他開啟了帳篷裡的燈,刺眼的燈光倏地披瀉下來。
“哈哈,你醒了,我還以為會一覺睡到明天大亮。風,讓咱們看看這匣子裡的東西是否還在,免得明天辛辛苦苦跑到隧道盡頭去,蛇陣不退,白白浪費感情。”他舉起匣子用力搖盪著,放在耳邊聽了聽,毫無動靜。
蟾蜍做為五毒教的聖物之一,一直作為一種令江湖人士聞風喪膽的毒蟲而存在。匣子裡的東西既然以“碧血夜光蟾”命名,必定是一隻蟾蜍無疑,無論是活物還是標本,或多或少都會帶著七分毒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