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瑾春硬著頭皮走上前去,像個做錯事的小孩。
齊暮川握住茶杯的手動了動,眼眸深處極快地掠過一層暗沉的光,隨即笑意如潮水一般瞬間將他所有的情緒掩蓋。
幾步走上前去,他笑著將人虛抱入懷,嘆息一般低語道:“好兄弟,沒想到能在這兒見到你。”
柯琅生倚著欄杆坐著,一會兒把腿架在上頭,一會兒又把腳放下去。
洪四海喝得醉醺醺,眼前本來就有疊影,如今見他如此反反覆覆的動來動去,煩得直嚷嚷:“行了行了行了!你別晃來晃去的,老頭兒我頭暈得很!”
“你喝你的酒,別管我……”柯琅生望著月亮嘆氣。
洪四海晃晃悠悠站起來,一隻胳膊壓在他肩上,“噓”了一聲,神神秘秘地說道:“看在你這臭小子長得還挺順眼的份上,我告訴你啊,咱們家小春兒啊,嘻嘻嘻,最大缺點就是……心!軟!你、你也太沒用了,這麼久了,軟硬兼施的道理都不懂啊,啊?什麼事兒都順著他性子來,那得拖到猴……年馬月啊!”
壓在胳膊底下的肩膀一空,洪四海“咚”地一下歪倒在地!
“哇!痛痛痛……走你也不打聲招呼,痛死老頭兒我了……呼呼呼……”
他翻了個身,抱著酒壺一邊罵一邊睡死了。
待連瑾春兩杯“千日醉”落了肚,齊暮川才恍然想起來這酒的後勁有多大,急忙按住連瑾春的杯口,他溫聲勸道:“你還是不要喝了,第一次喝千日醉的人總是受不住,況且你又不比我三不五時就要喝上幾杯,酒量差成那樣你還……”
連瑾春喃喃重複:“我酒量不好?”
猛地住了口,對上連瑾春黑葡萄一般又黑又亮的眼睛,齊暮川很快笑起來:“兩杯已嫌太多,你哪裡需要向我賠罪?是我這個做大哥的不好,上回我只顧著莊中事務,疏於照顧你,連你何時走了也不知道,真是慚愧。幸好你沒出什麼事,不然我真是對不住你。”
腦袋暈乎乎的,連瑾春用力閉了下眼,暗自疑惑自己酒量真是差了麼。
“齊大哥,”撐著額頭,他含糊低語,“我看你才……喝醉了,我們從未一起喝過酒,你怎知我酒量不如你?”
兩個丫頭並排站在他們跟前,目不轉睛地看著。
齊暮川皺了皺眉,輕輕揮了揮手,她們不甘心地撇撇嘴,還是退了下去。
夜風緩緩地吹,空氣裡瀰漫著淡淡的香氣。
未語人先醉,齊暮川淺淺勾了勾唇,復而把蓋在酒杯上的手挪開,低頭淺酌,連瑾春抬頭看了他一眼,怔怔端起杯子,仰頭喝下。
眯了眯眼睛,連瑾春想要努力看清眼前的人,卻怎麼都看不清。
身子輕飄飄的,好像剎那就忘記了所有的煩惱,只覺得快樂。
此情此景好熟悉,這亭子,這人,這感覺,熟悉得像是曾經發生過一般。
連瑾春微傾向前,下意識探手去摸,指尖才觸碰到齊暮川的臉,整個人就忽然失去重心,一下子撲了過去。
“你醉了,睡一會兒吧。”
有聲音在耳邊低低地說,連瑾春抬了抬沉重的眼皮,根本無力抵抗,只好放任自己沉溺到更深的黑暗中去。
齊暮川把人半抱在懷,任他的頭就這麼靜靜挨在自己的肩上。
取過懷中人鬆鬆握在手中的杯子,齊暮川替自己滿滿倒上一杯酒,一點一點的喝下去,再倒滿,再喝光。也不知到底喝下了多少杯,他卻像是越來越清醒,絲毫不見醉意。
……
“連瑾春!你看看你醉成什麼樣子!”
“……給我站穩了,別亂動!”
另一個聲音溫聲道:“我來幫你吧……”
柯琅生僵冷道:“多謝,不必了。”
連瑾春是在柯琅聲氣急敗壞地怒吼中睜開眼睛的,那張戴了人皮面具的臉平凡無奇,只那雙眼睛,熟悉得讓人心安。
低低笑開,連瑾春軟綿綿靠在他身前,雙手“啪”地一下按住柯琅生的雙頰,研究了他半晌,笑道:“咦?你怎麼長得這麼奇怪了……”
柯琅生瞪他一眼,背過身去,抓住他的雙手往自個兒肩上一搭,雙腿一託,穩穩將人背起來,頭也不回地往回走。
齊暮川瞧著他們走遠的背影,出神站了一會兒,慢慢閉上眼。
“公子……”錦心柔聲喚道。
一抹鵝黃出現在眼前,齊暮川也不問她什麼時候來的,只笑了笑,疲憊地低聲道:“扶我回去吧,我現下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