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一隻手拿著一根釣魚的竹竿,背上揹著一隻白鐵盒子。從阿讓德衣鎮乘火車,在哥隆白村跳下,隨後再步行到馬郎德洲。一下走到了這個在他視為夢寐不忘的地方,他就動手釣魚,一直釣到黑夜為止。每
逢星期日,他總在這個地方遇見一個很胖又很快活的矮子,索瓦日先生,羅累聖母堂街的針線雜貨店老闆,也是一個醉心釣魚的人。他們時常貼緊地坐著消磨上半天的功夫,手握著釣竿,雙腳懸在水面上;後來他們彼此之間發生了交誼。
有時候他們並不說話。有時候他們又談天了;不過既然有相類的嗜好和相同的趣味,儘管一句話不談,也是能夠很好地相契的。
在春天,早上10點鐘光景,在恢復了青春熱力的陽光下,河面上浮動著一片隨水而逝的薄霧,兩個釣魚迷的背上也感到暖烘烘的。這時候,莫利梭偶爾也對他身邊的那個人說:“嘿!多麼和暖!”索瓦日先生的回答是:“再沒有比這更好的了。”於是這種對話就夠得教他們互相瞭解和互相推重了。
在秋天,傍晚的時候,那片被落日染得血紅的天空,在水裡扔下了緋霞的倒景,染紅了河身,地平線上像是著了火,兩個朋友的臉兒也紅得像火一樣,那些在寒風裡微動的黃葉像是鍍了金,於是索瓦日先生在微笑中望著莫利梭說道:“多好的景緻!”那位驚異不置的莫利梭兩眼並不離開浮子就回答道:“這比在環城馬路上好多了,嗯?”
這一天,他們彼此認出之後,就使勁地互相握了手,在這種異樣的環境裡相逢,大家都是有感慨的。索瓦日先生嘆了一口氣低聲說:“變故真不少喲!”莫利梭非常抑鬱,哼著氣說:“天氣倒真好!今兒是今年第一個好天氣!”
天空的確是蔚藍的和非常晴朗的。
他們開始肩頭靠著肩頭走起來,大家都在那裡轉念頭,並且都是愁悶的。莫利梭接著說:“釣魚的事呢?嗯!想起來真有意思!”
索瓦日先生問:“我們什麼時候再到那兒去?”
他們進了一家小咖啡館一塊兒喝了一杯苦艾酒;後來,他們又在人行道上散步了。
莫利梭忽然停住了腳步:“再來一杯吧,嗯?”索瓦日先生贊同這個意見:“遵命。”他們又鑽到另一家賣酒的人家去了。
出來的時候,他們都很有醉意了頭腦恍惚得如同餓了的人裝了滿肚子酒一樣。天氣是暖的。一陣和風拂得他們臉有點兒癢。
那位被暖氣陶醉了的索瓦日先生停住腳步了:“到哪兒去?”
“什麼地方?”
“釣魚去啊,自然。”
“不過到什麼地方去釣?”“就是到我們那個沙洲上去。法國兵的前哨在哥隆白村附近。我認識杜木蘭團長,他一定會不費事地讓我們過去的。”莫利梭高興得發抖了:“算數。我來一個。”於是他們分了手,各自回家去取他們的器具。
一小時以後,他們已經在城外的大路上肩頭靠著肩頭走了。隨後,他們到了那位團長辦公的別墅裡。他因為他們的要求而微笑了,並且同意他們的新鮮花樣。他們帶著一張通行證又上路了。
不久,他們穿過了前哨,穿過了那個荒蕪了的哥隆白村,後來就到了好些向著塞納河往下展開的小葡萄園的邊上了。時候大約是11點鐘。
對面,阿讓德衣鎮像是死了一樣。麥芽山和沙諾山的高峰俯臨四周的一切。那片直達南兌爾縣的平原是空曠的,全然空曠的,有的只是那些沒有葉子的櫻桃樹和灰色的荒田。索瓦日先生指著那些山頂低聲慢氣地說:“普魯士人就在那上面!”於是一陣疑慮教這兩個朋友對著這塊荒原不敢提步了。
普魯士人!他們卻從來沒有瞧見過,不過好幾個月以來,他們覺得普魯士人圍住了巴黎,蹂躪了法國,搶劫殺戮,造成饑饉,這些人是看不見的和無所不能的。所以,他們對於這個素不相識卻又打了勝仗的民族本來非常憎恨,現在又加上一種帶迷信意味的恐怖了。
莫利梭口吃地說:“說呀!倘若我們撞見了他們?”索瓦日先生帶著巴黎人貫有的嘲謔態度回答道:“我們可以送一份炸魚給他們吧。”
不過,由於整個視界全是沉寂的,他們因此感到膽怯,有點不敢在田地裡亂撞了。
末了,索瓦日先生打定了主意:“快點向前走吧!不過要小心。”於是他們就從下坡道兒到了一個葡萄園裡面,彎著腰,張著眼睛,側著耳朵,在地上爬著走,利用一些矮樹掩護了自己。
現在,要走到河岸,只須穿過一段沒有遮掩的地面就行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