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在劉老太太身後立規矩,她旁邊做寡婦打扮的是二舅母,五舅母長得極瘦像是竹竿一樣,六舅母人倒是還算年輕,可是長得精明外露,跟別的舅母有明顯的氣場不合現象。
前幾個舅母都是劉家在京裡做官的時候挑選的,都是大家閨秀,嫁入首輔之家說出來也是極體面風光的,誰知道劉家三代不許出仕,所有人都回到了這座鄉下的老宅,這種困居讓被做為官夫人培養的世家女們眉目間都留下了某種叫憂鬱的痕跡。
劉氏帶了吳怡他們住了半個月,這半個月吳怡更加體驪到了這種困居的意義。
舅舅們都是飽讀詩書的,有些甚至已經有了功名,卻因為劉老太爺的一句話退回到了山東,六舅舅那樣不顧體面的雖少,樂享田園生活的卻是真的沒有。
倒是吳怡同輩的人們各有各的風采,有人就是安心做田舍翁,有人專注於詩畫雜學,甚至有一個做起了徐霞客,四處遊歷,沒有了科舉的壓力,表兄們倒都有了些魏晉的風骨。
表姐妹們都是有才華的,劉錦跟吳怡本來就熟,只是劉錦在繡嫁妝,母親這次來終於把婚期給定了下來,就在今年的七月,劉錦也就沒事不出門了,一副專心繡嫁妝狀。
吳怡本著山不來就我我就去就山的原則,直接去找劉錦,劉錦其實並不剩多少嫁妝了,已經準備了幾年了,應該準備的早就準備完了,劉錦只是陷入了某種恐慌,看見吳怡來了,恐慌有些加劇。
她知道自己不是絕色美人,只是有大家氣度罷了,雷定均卻是有“美名”的,她雖然沒見過,但是下人們的耳語聽得太多了,雷定均到了山東就來劉家拜望過,下人們都在傳未來的三姑爺長得太好看了,跟畫上的神仙一樣,這讓劉錦覺得緊張。
吳怡長得像吳憲的地方多,雷定均也長得像吳憲,不過是年少精裝版的,吳怡現在出落的出水芙蓉一般,雖然身量尚小,形容尚嫌稚嫩卻仍然能看出是美人胚子一個無疑,從現在開始就算是一直往歪了長也醜不到哪裡去,這讓劉錦更覺得自己會被雷定均比下去了。
女孩子哪有不在意容貌上的事的,她這樣一個淡然的性子,在這種事上仍然有些轉不過彎來。
“定均表哥娶到你真的是好福氣。”吳怡摸著劉錦繡的嫁妝說道,劉錦繡的是魯繡,雖然不像蘇繡那樣精緻,卻透著北派刺繡的大氣。
“他是京裡的世家公子,到時候莫要嫌我粗鄙才好。”劉錦明明想問雷定均的性情人品如何,卻不好意思問出口,幸好吳怡是瞭解這些小女兒心事的。
“定均表哥最好相處了,性子和善溫柔得緊,也不愛出門,斯斯文文的,也不愛武槍弄棒的,功課很好,平日也不愛跟丫環調笑,品格最是端正不過。”
吳怡越說劉錦的眉頭越舒展,到最後終於嘴角有了一絲笑意。
“你到時候不要嫌棄他長得像女子就好了,他還要留鬍子呢,說什麼也要把臉遮一遮,我三哥和四哥笑話他長得太白,要他曬一曬黑,他就真的去曬了,結果連曬得掉皮了還是那麼白——”
其實這些事都是吳怡聽吳承業說的,她已經好幾年沒見過雷定均了,恪親王的事對他的打擊好像不小,他輕易不愛出門見人,也就是跟堂兄弟和表兄弟們玩一玩。
劉錦聽到這裡不由得捂著嘴笑了,“人的容貌是天生父母給的,我只聽說有人為了醜煩惱的,卻沒聽說過也有為了俊懊惱的。”
“所以說一樣米養百樣人嘛。”吳怡看見牆上有一幅奇怪的繡品,有一種黑色的發亮的線繡出來的奔馬圖栩栩如生呼之欲出,不由得伸手去摸。
“這是我們山東的發繡,用人的頭髮繡出來的,這副繡品是我娘留給我的。”
吳怡有些尷尬的收回了手,摸到繡品的手有些發麻,她沒辦法想像用人身體的一部分刺繡是什麼樣的。
“你別怕,這頭髮不是我孃的,這是我孃的陪嫁,頭髮是從外面收來的。”
“不,不是——我只是——”
“沒關係的,我原就應該先告訴你。”劉錦安慰著吳怡。
吳怡在劉錦那裡又呆了一會兒,這才離了她的院子,坐了軟轎回劉氏帶著她居住的院子,那院子是劉氏成親之前住的,離劉錦的院子並不遠——吳怡看著自己的手,覺得心裡面還是覺得毛毛的,不知道那頭髮的主人現在是生還是死,古人講身體髮膚授之父母,輕易不會毀傷,可是居然有人賣頭髮——想必是有一番故事的——
“救命!救命!”一個聽起來像是人聲,可是又不似人聲的聲音從遠處傳了過來,可是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