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氏望著我默了一會,我讀不懂她眼裡的表情,只聽得她輕聲道:“你還記得五年前那支暗箭嗎?”
我聞後悚然一驚,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怎麼知道?難不成——”希尹也是大驚,臉上震怒交加,喝道:“毒婦!是你派人放的箭?”
她淡笑一聲,轉過身子望著遠處不斷飄落的枯葉,娓娓道:“是,就是我,放箭的人是我以前的侍從,被編制進了西路軍。七年前粘罕破我大遼,擒我夫君,我早已對他懷恨在心。但我從未想過要殺他,粘罕毀了我一生的幸福,我也要讓他嚐嚐失去至愛的滋味。很可惜,當初來到府裡,我發現這府里根本沒有他真心愛的女人,任誰死了他都不會心痛。直到他進兵大宋後,我才聽說有個貌美的小姑娘被他帶回了軍營,連續逃跑兩次,卻依然未惹怒他,反而愈發寵愛有加。”
她頓了頓,看了眼早已驚呆的我,唇邊綻開一抹嬌弱的笑容,似風中殘葉,緩緩飄落,“我一開始以為,他不過是貪戀你的美色,與對別的女人無異。那次的暗殺我本沒抱多大希望,結果卻得知粘罕為你擋了一箭,從那時我便明白了,你與別人是不同的。”
我竟無言,只是目光悲憫的望著她,半晌靜靜道:“那之後為何你又放手了?”她凝眸於我,溫婉淺笑,“我自然是好奇,好奇你是一個什麼樣的女子,能讓殺人不眨眼的粘罕願意為你如此。後來你獻舞那晚,我終於真正見到了你,當時我袖中是藏有匕首的,只可惜……”
希尹臉上浮現出不耐煩的表情,右手已經按在了佩劍上,我不動聲色的往前走了兩步,將希尹攔在身後,苦笑道:“你不忍傷無辜。”她盯我一會兒,仰面望著天空自顧微笑,“我也不知。”
就在希尹拉開我拔出佩劍時,一抹殷紅的鮮血自她嘴角流出,我驚叫一聲,伸手扶住她搖搖欲墜的身子,“你——你服毒了?”她臉上微透著一絲痛楚,輕顫的嘴角還是努力的綻開了一朵明媚笑容,襯著胭脂般的血,分外妖嬈,“半個時辰前我便服下了……既然無法替夫報仇,我只能選擇這條路……”我用力搖搖頭,驚慌失措的回望了希尹一眼,他避開我的視線,神情冷漠。
只是一瞬間,她纖弱的身子如一片輕羽墜落在地上,不斷地有鮮血滴在她大紅色的斗篷上,又迅速融入,消失不見。她握住我的手,吃力的張了張嘴,“我死後,請你幫我求求粘罕……將我火化了……把我的骨灰送到我丈夫那裡……”
望著她悽美的臉龐,我腦中一片空白,只是連連點頭,疊聲道:“我一定會的。”她聞後放心一笑,最後看了我一眼,美目輕輕闔上……
夕陽的斜暉下,影子拖得很長很長。我斜靠在廊柱後,望著院子裡快要衰敗的花朵,心頭陣陣淒涼。昨日蕭氏口中流出的鮮血,像極了落在泥土上的點點殘花,清清楚楚的浮現在我眼前。
有腳步聲靠近,我微微側頭,不覺驚詫,“義父回來了?”
完顏宗翰面色有幾分頹然,不知是這幾日去周圍府縣巡察勞累所致,還是因為聽說了蕭氏自盡一事而傷悲。在他心裡面,蕭氏大概也是特別的吧。
昨天在我的堅持下,蕭氏的靈柩暫時擱在屋中,想等著完顏宗翰回來看看她。希尹本不願意,我求了他好半天才答應,完顏宗翰此時這副模樣,應是已經去靈堂看過了。
我握住他的手關心道:“你沒事吧?去看過她了嗎?”完顏宗翰點點頭,拉著我坐下,輕輕攬過我,臉埋在我衣領裡輕聲問:“為什麼待她如此?曾經想要你性命的人。”我淡淡道:“不過也是一可憐人,這是你們男人的時代,女人,都是犧牲品罷了。”
他抬起頭,深深看我一眼,“你也把自己當做是犧牲品?”我無語,只搖了搖頭,身子被他摟得緊緊的,“我好想,你能忘記過去的一切,想你能心甘情願的呆在我身邊……可這終究是我痴心妄想吧……你心裡……定是恨我的……”
“沒有,我如今,是心甘情願的。”我微笑,他眼裡透著滿滿的喜悅和滿足,在我嘴邊印上一吻,“有你這句話,我便安心了。”我疑惑笑道:“都這麼多年了,你還有什麼不安心的。”
“你不曉得,當我從希尹口中得知一切時,我就想著你是不是也同她一樣,心裡藏著對我的恨,面上還要強裝著歡愉。假如真是那樣,我只能忍痛送你回南朝了……”我有些吃驚,完顏宗翰撫著我的頭髮嘆道:“我要你在我身邊,是想你能一世受寵,快樂無憂。又豈會忍心看你活得如此痛苦矛盾,縱然是千萬個捨不得,還是不願再繼續勉強你。”
“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