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讓你在這兒閒逛的?”岸上另一個哨兵發問。
“這是什麼河?”經過方才那場遭遇,醫生本來不想再打聽什麼,可是禁不住又脫口而出。
哨兵並不回答,卻把哨子放到嘴裡,不過還沒來得及吹響。他本想吹哨叫來的先前那個哨兵,原來一直尾隨在尤里·安德烈耶維奇後面,現在就徑直走到同伴身邊。兩個人同時開了口:
“這回沒什麼可說的。是個送上門來的傢伙。‘這兒是什麼站,那兒是什麼河?’真能打馬虎眼。你說,是索性讓他下去洗個澡,還是回車上去?”
“我想還是送他回車上去。看看首長怎麼說。身份證!”後一個哨兵大聲呵斥,一把抓起醫生交過去的證件捏成一團。
“看住他,老鄉。”不清楚他是向誰這麼說了一句,然後就和頭一個哨兵一起朝線路另一側的車站走去。
為了弄清是怎麼回事,一個躺在沙地上的像是打漁的人咳了幾聲,起身走了過來:“你算有運氣,他們等的就是你。我的好人,說不定你有救了。也不用責怪他們。這是任務。如今是人民的天下,往後日子也許會好起來。現在可還不能這麼說。看得出,他們認錯了人。他們一直在等著捉一個什麼人。這回一想,準是你。心裡大概還盤算著,就是他,工人政權的敵人,這下可抓到了。其實是錯了。你呀,一定要提出見負責人。別讓這些人擺佈你,在他們來說,算不了一回事。要是讓你跟他們走,可別答應。你就說,一定要見負責人。”
從這個漁民口中,尤里·安德烈耶維奇知道了他面前這條河就是有名的雷尼瓦河,可以通航;離河不遠的車站叫拉茲維利耶,是尤里亞金市郊的一個靠水吃水的小工業區。他還了解到,坐落在上游兩三俄裡處的尤里亞金,一直抗拒著白黨的進攻,現在好像已經挺住了。漁民還對他說,拉茲維利耶的局勢也一度發生過混亂,目前似乎控制住了,周圍這一帶這麼安靜,因為已經沒有平民百姓了,外面設了一圈嚴格的警戒線。最後他還打聽到,線路上停著的一列列火車上設了不少軍事單位,其中有一列就是區軍事委員斯特列利尼科夫的,他們拿了醫生的證件就是送到這列車上。
過了一會兒,從那邊來了另一個哨兵。和前兩位不同的是,他拖著步槍,槍托蹭到地面,有時候又斜抱在身前,像是扶著一個跌跌撞撞、爛醉如泥的夥伴似的。這個哨兵把醫生帶到軍事委員的車上。
和警衛說明了准許放行之後,哨兵領著醫生登上一條裡面蒙了一層皮革的過道。過道連結著兩節有客廳的瞬望車。兩個人剛一進去,車廂裡原來有人說笑和走動的聲音立刻停止了。
穿過狹窄的過道,哨兵把醫生領進中間一節很寬敞的車廂裡。這兒很安靜,一切都井然有序。幾個衣著整潔的人正在這節乾淨、舒適的車廂裡工作。這位短時期內就在全州贏得榮譽並以威嚴出名的非黨軍事專家,他的指揮兼起居的地方居然是這個樣子,和醫生原來的想象完全不同。
不過,他主要的活動地點肯定不在這兒,大概是在接近火線的前方司令部,此地只是他的私人辦公室,是個流動宿營地。
因此,這裡才這麼安靜,很像海濱熱水浴室的一條供休息用的走廊,地面鋪了軟木和小塊地毯,服務人員穿上軟底便鞋,走路悄無聲息。
車廂中部原先是餐室,現在鋪了地毯,有幾張桌子,成了一個收發檔案的地方。
“馬上就好。”坐在最靠門口的一位青年軍人應了一聲。後來,桌子後面坐著的幾個人都覺得自己完全可以把這個醫生丟在腦後,就都不再去注意他。答話的那個軍人漫不經心地點了點頭,示意哨兵可以走了,後者就拖著步槍,讓槍托在過道的金屬橫樑上碰得咋咋響地出去了。
醫生在門口遠遠地就看到了自己的證件。證件被放在最裡邊一張桌子的邊上,坐在桌後的是個年紀比較大、像是;日軍隊裡上校模樣的軍人。這是個軍事統計員。他一邊用鼻子低聲哼著,一邊翻閱資料,看看軍用地圖,然後比比劃劃地剪貼著什麼。過後,他依次把車廂的每一扇窗都看了一遍,就說:“今天要熱起來啦。”彷彿從每一個視窗得出的印象不完全一樣,只有都看過一遍才能下這個結論似的。
在幾張桌子中間的地毯上,一個穿軍裝的技術員爬來爬去地在修理一條出了故障的電線。當他爬到一個年輕軍人桌子下面的時候,那人就站起身來,免得礙事。旁邊一個穿著男式戰地保護色上衣的女文書,正吃力地對付一架壞了的打字機。打字機的滾筒在一例出了槽,卡在支架上移動不了。那人年輕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