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他旁邊的是他的熟人,森林獵人,捕野獸的能手斯維利德。儘管斯維利德不務農,但從他黑呢襯衣的襟口裡仍流露出農民的土地氣息。他把襯衣和領口下面的十字架抓成一團,來回擦身體,撓胸脯。這是有一半布里亞特人血統的農民,誠懇,沒文化,頭髮梳成幾根細辮子,鬃須很稀,鬍鬚更稀,總共木過幾根。蒙古人的臉形使他的臉顯得蒼老。他永遠帶著同情的笑容,笑容又給他臉上增添不少皺紋。
報告人帶著中央委員會的軍事指示走遍了西伯利亞,他的思想已經跑遍他將要去的廣闊地區。他對大多數出席會議的人都漠不關心。但作為一個從小就參加革命的熱愛人民的人,他鐘愛地望著坐在他對面的年輕統帥。他不僅原諒這個男孩子粗魯的態度,在老頭看來這是具有鄉土氣息的真正革命性的表現,還很欣賞他那些放肆的舉止,就像一個痴戀女子喜歡她的征服者的無恥和放肆一樣。
游擊隊領袖是米庫利欽的兒子利韋裡,中央來的報告人便是勞動大軍裡的合作主義者科斯托耶德一阿穆爾斯基。他先前追隨過社會黨人革命分子,近來他改變了自己的立場,承認自己立場的錯誤性,並在幾次慷慨激昂的宣告中表示懺悔,於是他不僅被吸收加入共產黨,還在他入黨後不久便被委以這樣的重任。
把這項工作委託給他,一個從來沒打過仗的人,是出於對他的革命資歷和監獄生涯的尊敬,並且還估計到他作為過去的一名合作主義者,熟悉西伯利亞起義地區農民群眾的情緒。在這個問題上,熟悉農民情緒比軍事知識更為重要。
政治信仰的改變使科斯托耶德有了極大的變化。它改變了他的外表、動作和作風。誰也不記得他先前的禿頂和滿臉鬍鬚了。也許這都是偽裝?黨嚴禁他暴露身份。他的化名是貝倫傑和利多奇卡同志。
伏多維欽科提前宣告贊同讀過的命令條款,這種作法引起一陣騷亂,等騷亂平靜下來後,科斯托耶德繼續說下去:“為了儘可能地利用不斷高漲的農民群眾運動,必須儘快地確立省委會管轄地區內所有遊擊支隊的聯絡。”
後來,科斯托耶德談到設立接頭點、暗號、密碼和聯絡方法等問題。接著他又談起細節。
“把白軍機構和組織存放武器、裝備和糧食倉庫的地點以及他們存放大量金錢的地點和他們的儲存體系通知游擊隊。
“必須詳細地分析游擊隊內部的組織問題,詳細分析它們的指揮官、軍事和作戰紀律、秘密活動、游擊隊同外部世界的聯絡、對待當地居民的態度、戰地革命軍事法庭、在敵佔區的破壞策略,如破壞橋樑、鐵路、輪船、駁船、車站、修配廠及其技術設施、充話局、礦山、糧食等策略問題。”
利韋裡已經忍了半天,終於忍不住了。他覺得科斯托耶德所說的一切都不切合實際,都是外行人的胡說八道。他說:“十分美妙的演講。我牢記心間。看來要想不失去紅軍的支援,必須接受這一切而不得反對吧。”
“當然如此。”
“我的美妙非凡的利多奇卡,你劈頭蓋臉地訓斥我們的時候,我的隊伍,三個團還包括炮兵和騎兵,早已出征狠狠打擊敵人去了,叫我怎麼對待你那些像學生小抄兒上的話呢?”
“說得多麼妙!多麼有力量!”科斯托耶德想道。
季韋爾辛打斷了他們的爭論。他不喜歡利韋裡那種傲慢口氣,說道:“對不起,報告人同志。我有疑問。也許有一條指示我沒記對。我念一下。我想證實一下是否記錯了:”最好把革命時期在前線並加入士兵組織的老戰士吸收進委員會。在委員會中最好有一兩名下級軍官和軍事技術專家。‘科斯托耶德同志,我記得對不對?“
“對。一字不差。記得對。”
“那麼請允許我提出下列看法:有關軍事專家這一條款讓我感到不安。我們工人們,一九O五年革命的參加者,信不過丘八長官。他們當中總有反革命分子。”
周圍的人喊了起來:“行啦!表決,表決!該散會了。時間不早了。”
“我贊成大多數人的意見。”伏多維欽科插話了,嗓子大得像打雷。“要想表達得有詩意一點應當這樣表達:民事指示應當來自下層,在民主的基礎上生長,就像往地裡壓枝一樣,而不像打樁子似的從上面打下去。雅各賓黨專政的錯誤就在這裡,因此國民會議才在熱月政變中被推翻。”
“這再清楚不過了。”同他一起流浪的朋友斯維利德支援道,“這連吃奶的小孩都懂。應當早點想到,現在晚了。我們現在要乾的是作戰,勇敢地向前衝,木喘氣地往前衝。指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