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了頭,雙手貼腹相交,膝下蹲,一一唱喏了一遍。
我才給十三阿哥請了安未及起身,四阿哥便道:“我怡性齋一向不準女眷入內,戴鐸你怎麼教的規矩?”
戴鐸一聽,忙抖索著跪下連連碰頭,並不敢說話。
這當兒我早偷眼掃了一圈,四下並未見到福晉身影,此刻這般情景,心如電轉,已略清明:我是跳了人家擺的圈子!
——春喜說,四爺已經回府,現在怡興齋,福晉讓她喚我過去。但她沒說明福晉叫我去的地方就是怡性齋,就到了地頭,方向是她指給我,可她也沒說是什麼地方,若她是福晉派來的,哪有不見福晉面交差中途而去的道理?
——怪我太大意喝了奸人的洗腳水!只不知道,這圈套是有人栽贓福晉,或者乾脆就是福晉要整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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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戴鐸這反應,我咬出了春喜也沒用,她傳話的時候連翠兒也不在屋裡,且一路帶我走來不曉得選了什麼路線,竟沒遇見什麼人,我跟她相隔又遠,若她有心害我,只需反口不認,就是筆死帳,何況她上頭的人若不是福晉,會連累福晉;若是福晉,四阿哥又不可能為我給福晉沒臉。
——連十三阿哥也不能發聲,不管怎樣,這啞巴虧我今天是吃定了!
——怒,大怒!
四阿哥看也不看我一眼:“戴鐸領二十板子,罰六個月的錢糧!年玉瑩領藤條數:十!”
“扎!”院裡長隨上來如狼似虎架起戴鐸,又要伸手拖我。
我比竇娥還冤,真被他拖下去打了就叫老天爺也白搭,但急切間又實在想不起怎麼解釋才得體,咬牙往十三阿哥處挪去,滿心打算多捱一會兒。
不料大千歲見四阿哥發落完了,舉步便走,我避讓不及,一頭撞上他身側的三阿哥,三阿哥一踉蹌,懷裡散落下幾張正方鵝黃箋子,跺腳道:“我的英吉利詩!”
地上幾張箋子均有曲折字母墨跡,我一眼掃下去,只一張上面是我認得的英文,忙搶先撿起來,雙手捧給三阿哥——再罪加一等四阿哥非把我燒烤了不可!
此時別的長隨也把餘下的箋子拾起交上,三阿哥都收在手裡抖了一抖,奇怪地盯了我一眼,又同四阿哥對視一下,四阿哥因一擺手,令又來拖我的長隨們退下。
三阿哥手中遞出數張箋子,問我:“你分得出我們滿文和英吉利文?”
十三阿哥踱到四阿哥背後,在我起身站直時給了我鼓勵的一瞥。
我穩穩心神,低頭在三阿哥手中一疊翻出寫有四句體英語詩的正數第三張箋子。
三阿哥一撫頜下山羊鬍子,扭頭向四阿哥笑道:“原來我們竟看錯了人,這姑娘會識英吉利文,想必是你親傳?四弟又何必為她衝撞我們這一區區小事便大加墶伐,自古佳人易求,美眷難得嘛。”
大千歲也哈哈笑道:“老三你忘了,我們兄弟中,最憐香惜玉之人要數太子爺,這摧花之人嘛,哈哈,要認真論起,老四也不知傷了多少人的心——你道這姑娘是誰?是飛揚古麾下副將白景奇的女兒!當年皇上第三次親征噶爾丹,白景奇萬軍叢中拼死救駕立下奇功,他子息微薄,就這一個女兒,真正心頭肉兒似的,他臨死前皇上當面親許託孤,那是何等的殊榮?因四弟正福晉又是飛揚古的女兒這層關係,便將她自小抱入四弟府養著,九歲上才轉給四弟門下年家代養,就現在你去問,皇上也叫得出她的名兒來。你成天價只知在你那府裡埋頭編書,當真兩耳不聞窗外事了嗎?”
年玉瑩的情況我都是從十三阿哥那聽來的,他說得並沒有這樣細法,而大千歲說的這些我想也沒想到過,不過這麼一來倒是能將福晉對我的態度解釋一二。
不過大千歲說話的語氣又讓我隱約覺得這中間還有一些對不上版的地方,肯定有問題,但我這會子也講不清是在哪裡,只聽三阿哥“哦”了一聲:“我剛說我看錯了人,沒想到又錯一回,的確佳人,卻未必美眷,哦,不,現在不是,將來未必,四弟,你說是嗎?”
三阿哥意頗隱晦,但我一聽就懂了,恍惚抬頭看去,四阿哥正注視著我,竟讓我捕捉到他眼中那一絲少有的柔和之色,不禁呆了一呆,一轉目,又看到十三阿哥的眼神,一時心跳如鼓,復垂下首去,只覺百轉千回,滿腔的心事分不出是年玉瑩的,還是我的。
但我低頭作認罪狀並不能阻止這四個阿哥投在我身上的目光,我本就穿得多,剛還出了汗,現在簡直熱得要燒起來,尤其是露在外面的臉。
無可奈何下,我照著手中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