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人所共知的,最是難伺候,我為了保住自身,處處小心,生怕有一點疏漏,幾乎晚上睡覺也是半睜著眼,誰知還是防不勝防,去年,也是三月——”她方才的語氣像是說一件過去了很久的事,此時大概是觸動了傷心事,語氣忽然變得急切起來,好像要一吐為快似的。
“初一那一天,皇后娘娘叫我到長樂宮去給太后送東西,我走到半路上,忽然來了一陣狂風,把盒子掀翻,點心撒了一地,我當時嚇慌了,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只想著快點到御膳房自己拿錢請師傅再做一份,偷偷把這事蓋過去,誰知當時正好皇上走了過來,見到我,就問我是怎麼回事,我說是風颳的,皇上就說不要緊,不用送去了,他正好也要到長樂宮請安,替皇后說一聲就是了。我當時感激的了不得,以為這事就此就能過去了,誰知我滿懷欣喜,等回到椒房殿的時候,皇后娘娘卻鳳顏大怒,說是我勾引了皇上,當時隨手就拔下一根金簪,將我的臉頰劃傷,還要把我廷杖,幸虧太后娘娘當時趕到,看我不像是個狐媚外道的,為我說了情,算是發配到織造房來,保住了一條命,可是也從此落下了這道痕跡,也算是生不如死了。”
如月的語氣漸漸又轉為平淡,也許是在織造房待了這麼久,早已經聽天由命了吧,子夫聽著她娓娓敘述往事,心裡一陣陣的不平靜,這個沉默寡言的女子,原來卻有著這麼多的故事,看來這陳皇后真是在宮裡不得人心,這麼善良忠誠的女子,她都要處處懷疑,那還能有誰為她效力呢?
子夫不由得憐憫地道:“姐姐,你也別傷心,就是發配到織造房,也不能說明什麼的。方才吟霜妹妹見我有些不適應,還勸我,也許以後還能有出頭之日呢。”
如月搖了搖頭:“你們都是剛進宮的人,還不知道宮廷的險惡,到了這裡,有幾個能有出頭之日的?你也許也聽說了吧,這織造房多數的人都是犯了罪被沒入官的官奴,或是原來郡國官宦之家犯了事被送入掖庭的,都是戴罪之身,哪裡還能有指望出頭的一日?”
“姐姐,事在人為,你也不要想得那麼悲觀了,我聽說宮裡不是有定例,凡是滿二十五歲的宮人一概發配出宮發嫁,我們現在熬著,到了那時候不就好了嗎?”子夫雖然口中那麼安慰著她,心裡卻又揪心起來:自己進入了織造房,是不是也要在這裡消耗這幾年的青春,也許非得二十五歲時候才能出去?那個少年天子,早已經把她忘在腦後了吧?
一陣陣的寒冷湧上心頭,面上卻還強顏歡笑著,如月卻是很冷靜:“好妹妹,你想的太天真的,哪裡能那麼容易?那是指那些良家子入選的宮女,我們這些待罪之身,是永遠沒有那個機會的,就是那些良家子,也得是沒受過皇上寵幸的,一旦被臨幸過,就算一生再也見不到皇上的面了,也不會有出宮的機會了,我雖然不是宮裡的幾朝老人,可是畢竟也比你多待了幾年,見了不少,這**數以千計的人,有幾個能有那樣的福氣?還是趁早打了這痴心妄想吧。”
子夫心直沉下去:自己難道就要葬送在這深深宮闈之中了?不能,我不能!子夫心裡暗暗下定決心,她一定要握牢劉徹,就算是劉徹忘記了自己,也要想辦法再尋找別的出路,況且,劉徹畢竟是她的愛人啊,她不能就這樣失去她!
想著想著,子夫忽然又想起一件事來,便向如月又道:“姐姐,我進宮時間短,也不知道什麼,只是聽說前朝的薄太后不是也是出身織造房嗎?那不也得蒙聖恩了嗎?”
如月更是輕輕一笑;“那更是萬里挑不出一個來的。況且你沒聽說嗎?薄太后是有天意護佑,生下文皇帝的時候,有吉夢呢,咱們都是薄命之人,哪裡能有那樣的福氣?況且——”她停了停,語氣中帶著一絲恨意地說;“咱們如今的陳皇后,比之從前的呂太后,也算是有過之而無不及,就是一朝得蒙聖恩,也難逃人彘的命運!”
她的語調雖然平靜,這人彘兩字卻讓子夫不由自主地打了一個寒噤,看看如月,卻還是面色如水,彷彿說的只是一件平常的事似的。子夫不由得心裡暗想,這宮裡就是個你死我活的地方,自己雖然被打發到織造房來了,可是已經和陳皇后結下了冤仇,如果以後自己不能取勝,就是死路一條了!
如月說著說著,忽然轉頭打量了子夫兩眼,看的子夫倒有些奇怪:“姐姐看什麼?”
如月臉上綻出一絲笑容:“我看妹妹像是個有福之人,妹妹沒聽過嗎?薄太后也是被兩個姐妹引薦到文皇帝身邊的,我只是想,妹妹以後要是能一朝得到機會,飛黃騰達,可不要忘了姐姐啊。”
“像姐姐說的,我們也就是這個命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