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活人。
猶如給人從身後拿大冰塊杵了一下脊樑骨,萬回從頭到腳狠狠打了個哆嗦,假如不是叫刺青控制著,他恐怕自己早就驚叫出聲。
他不敢動,那篝火離他很近,他是專門找了個靠近火源的地方,可算悔得要死,他不動,那怪物繼續在狼吞虎嚥。
那種感覺就好像你跟一頭進食的獅子關在同一只籠裡,而你不確定眼前那塊肉是不是夠它吃——就像不確定怪物是否隨時會轉身撲過來。
萬回胸膛偏左,連心跳的跡象都看得見,同時,感受到刺青手掌滲沁出的涼意,不知是汗,還是血。
“別緊張,”刺青幾不可聞的聲音,在耳後響起,“呼吸放慢,不然你會暈倒。”
萬回這才驚覺自己一直在過度換氣,已然開始眼冒金星,他趕緊剋制住,從刺青的指縫間緩慢吐息了幾口,心跳也逐漸緩下來,頭腦清醒了許多。
垂死者的腹部正在被吃空掏癟,現在他真死了,變得像條皮囊。而那怪物因囫圇吞入的大量內臟,肚皮正在不
斷鼓起。
刺青松手,萬回快速朝兩邊掃視,哨馬、苗老三他們都在,而且竟然都警醒著,不作聲,哨馬還衝他擠了下眼,有人還攥著刀。那具無頭屍也在,也就是說,死掉的是剛剛烤火的二班中哪個。
萬回突然就覺得,要不是刺青,死在那的就是他。
他用眼神詢問刺青怎麼辦,刺青抬手,朝這段路的更深處,就是他們所說的斷頭路的盡頭,指了一指。
萬回立刻想到的就是搖頭,無論任何情況,進死衚衕都是最糟的選擇。
可是刺青看起來那麼果斷,甚至有點胸有成竹。
一干人你看我我看他,最後似乎決議了,姑且一試,畢竟,沒有誰想等著和不知名的怪物正面交手。
那麼,擺在當下的關鍵問題,篝火橫在面前,想要過去,萬回和刺青,就必須經過那個正在進食的怪物。
滿地都是碎石,哪怕一站起來,都有可能發出彈珠般一連串的脆響。
萬回嚥了口唾沫,但是不能遲疑了,那傢伙已經拽到白囊囊的胃在吃,如果它吃完,他們就再無機會了。
作者有話要說:從這個角度其實什麼也看不到,但很快萬回就從那幫人的臉上,從那些瞠瞪的眼睛裡,逐漸看見了驚愕和恐懼。
他的耳中傳來了像惡獸的低嗷。
有人驚叫,轉身奔逃,有人癱軟在地。
從萬回這個角度,有個人背對著他,邊後退邊揮舞著手臂,最後被什麼狠狠撞倒,在那個人的胸口,扒著那具屍體,它脖子是折的,又咬住另一人的肩頸,整個身軀呈現出離奇的扭曲。
那個人的肩頭就像泉一樣湧血,一定是咬到了動脈,那個人渾身過電似的抽抖。
屍體抬起頭,嘴角粘連血肉,它瞘瞜的眼窩,正對著萬回,萬回不知道它能不能看見,按理那雙渾濁的眼球,應該什麼都看不見了。
萬迴心髒劇跳,手腳彷彿被壓住,一動沒法動。
忽然間有誰高喊一聲,“這裡!”
活屍猛一扭頭,刺青站在那裡,正持手電照射,活屍發出一聲惡吼,兩腿一撐,像一頭直立的熊般趔趄地朝刺青撲去。
萬回立刻明白刺青這是要引開它救自己,這簡直瘋了。
沒人遇到這狀況會不害怕的,刺青舉著手電不斷倒退,突然,一個黑影徑直飛來,砰一擊,正中活屍腦門,是塊石頭。
“嘿!扭斷你脖子的在這兒!”
哨馬,哨馬手上還顛著塊石頭。
活屍還真一下轉過身軀,衝哨馬而去,低吼的嘴裡掉出碎肉。
“操!”哨馬甩手投石,拔腿就跑,活屍正要追上,黑暗中苗老三果斷補上一腳,這腳既沉又疾,清清楚楚聽見屍體胸骨脆裂的聲響。
那活屍向後飛出丈餘,砸進亂石灘裡,登時如同翻身的蟑螂,手腳揮動,正要翻起來,哨馬搶先一步,抱一塊足有鍋口那麼大的石料,奔到坑旁,一撒手。大石落下,就聽到令人毛髮一悚的一聲,血四濺,活屍的臉就在石頭下碾平了。
可屍體的手,竟然還在動,就像瞎子在盲目地亂揮,十分駭然。
不管三七二十一,哨馬抄起旁邊石料,一下,銼掉了半邊頭皮,第二下,屍體後顱爆開似的噴射腦漿,足見手段之重。苗老三趕來幫忙。
砸了一輪,屍體的頭部基本就沒了,碎石坑邊耷拉著脫節的脖子,露出一小截白白的頸椎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