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軍司馬何在?”龐涓放下手中記載了關於秦國驪山大營的偵查簡牘,揚聲喝道:“為何不見櫟陽回報?”
一旁的軍務司馬回道:“中軍司馬前夜啟程前往晉陽催討糧草,尚未歸反。昨日櫟陽回報。秦國關隘目下正閉關索拿外國私奴商人,例報怕會延誤些許時日。”
“索拿外國私奴商人?”龐涓聽來怪,迅即便把此事放置一邊,反是問道:“秦君嬴無敵動向如何?”
軍務司馬答道:“上前日來報,秦軍已過汝水,想必今日應至韓國南梁。”
南梁已是韓國腹地,聽到如此訊息龐涓總算是暗暗鬆了一口氣。
一早得知嬴無敵率領兩萬大軍從熊耳山赴韓迎親之時。龐涓可是萬分也不相信剛剛作為一國之君的嬴無敵。不組織大軍攻魏血恥反倒去韓國迎親。現在看來,或許是自己將一切都看的太過傾向於戰場兵事。秦齊結盟,好處自多,如果自己身為秦國國君,眼下的當務之急相較之下自然是與齊聯姻,然後合兩國之力一東一西兩面夾擊魏國,方是上上之策。
思慮至此,龐涓略為交代軍務事項之後,這便信步踱出帳外。
眼下,夕陽以至山側,再過不久便是日暮。雖已是秋末時分,居於華山腹地的魏軍大營周圍四野卻全是一片泛黃地草野荒原,尚是秋意盎然。龐涓望著漫天暮霞與連綿十數里營地嫋嫋升起地炊煙,以及巍峨不群的華山,不覺生出一腔感慨。
至今日,他已經出山十年了,雖然十年大小征戰百十場,不算小勝,大勝半數有餘。便是六國伐秦之戰,也是先敗後勝,直逼秦國都城之下,圍困半年有餘。可雖是武勳卓著,但在天下人眼裡,他龐涓還遠遠達不到名動天下的境界。
唯一可說是名動天下的,便是當年構陷同門師兄孫臏之事。
作為一個戰國生人,必須要有一舉牽動天下格局的功業,才算真正達到了戰國名士揚名的最高境界:譬如魏國李悝的變法,一舉使魏國成為超強大國而舉世聞名;譬如吳起,除了是戰場上的常勝將軍,練出強軍魏武卒不說,還是執政變法的名臣。
也有李悝、吳起這樣的牛人,也才當得起“名士”二字。
龐涓地人生目標,就是超越他們,成為一個新的傳!
很多時候。龐涓都覺得自己的才能與吳起相似:既是兵家名士,又是治國大才,該當是出將入相天下敬畏地攝政權臣。或許正因為對自己如此評價,抱有遠大的目標的龐涓,目光從未侷限於兵事,從來都沒有滿足於做個能打勝仗的帶兵將領。龐涓對治國權力,對涉及天下格局的邦交大事更為關注,也因如此,他從嬴無敵身上找到了一種失落。
昔年少梁山上的一介黃口豎子,今日居然成為了秦國的君上。他收戎狄、戰六國,臨淄稷下學宮以論戰揚名天下,如此速度竟然遠遠超越了數百年來地是有名士,尤其是他坐上秦國國君大位地過程,更是發生的非但匪夷所思,而且還帶上了神話地色彩:玄女駕天舟而臨櫟陽,此事若真,只怕要顛覆戰國時代人們對天、地、人、神的認知。
記得在鬼谷學藝之時,鬼谷上師曾經直言不諱的告訴他和孫臏兩人。雖是天外有天。可世上卻是並無神仙,一切神話,只不過是古人自欺欺人的傳說而已。
老話說得好:貨比貨得扔,人比人得死。和嬴無敵比較起來,龐涓真是連想死的心都得起了,數年之前,嬴無敵只不過是秦軍輕兵營裡一名待罪死囚,而今卻是大秦的國君。而他,魏國的上將軍,身經百戰。卻是在最需要天助的時候被老天從背後插了一刀:若果當時魏晚一日歸來,說不得此時大魏國已經改姓龐了!
每每想到此點,龐涓總是忍不住想要撕心裂肺的嚎叫幾聲。以發洩他對老天地不滿。
可不滿歸不滿,往事已矣,縱使奮力追思也不可能扭轉定局。眼下再次攻秦滅秦幾成奢望,而他龐涓所能做地,便只有守好華山大營和函谷關,繼續謀劃滅秦長策而已。軍龐涓心有所思之際。一名黧面老者也在遠眺著山谷之中連綿不絕、起伏交疊的魏軍營地。千仞峭壁的華山之上。狂風呼嘯而過,將老者的衣衫吹拂的獵獵作響。也將老者頭上一蓬亂髮吹得散亂。
“大師兄!”一名中年黑衣男子來至老者身後,躬身稟道:“已安排妥當!”
“風向如何?”黧面老者目不轉睛的盯著山下,淡淡問道。
黑衣男子答道:“西北強風!”
老者聞言大笑,喜道:“哈哈哈!好風知趣,便在今夜,大事可成矣!”
是夜,華山大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