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嗎?”
卓璉猛地回過頭,發現有個人影就站在不遠處,她怔愣片刻,不清楚桓慎是何時進到酒庫的,緩了緩神才開口:“小叔向來對釀酒沒什麼興趣,今日怎麼一反常態,來到庫房了?”
桓慎雙眼早就適應了黑暗,他五感比常人敏銳許多,如同山林中矯健的猛獸,信步走到近前,近到什麼程度呢?只要他一低頭,下顎就能碰到女子的發頂。
半晌沒有得到回答,卓璉只覺得周遭的氣息漸漸變得詭異,不知為何,她心跳突然加快不少,輕咳兩下,剛準備找個話頭以掩飾自己的尷尬,便聽到陣陣腳步聲接近庫房,顯然是福叔他們來了。
門板被人從外推開,積雪反射的光線湧入房中,她這才發現桓慎站在自己身側,怪不得剛才湧起陣陣心悸之感,她這小叔可是真刀真槍上過戰場,殺過人、沾過血,氣勢自然與普通百姓不同。
福叔看到桓慎,憨厚面龐上露出一絲詫異,笑呵呵道:“二少爺也在,那再好不過了,這陶甕極重,兩個人抬都吃力的很,你天生神力,正好能幫我們一把。”
趁著交談的檔口,卓璉走到門外,暖融陽光照在身上,驅散了庫房中的陰冷寒意。此時桓芸也走到邊上,小腦袋埋在她懷裡,胳膊摟住女人的腰肢,可勁兒蹭著。
“嫂嫂,反正鋪子還沒開張,你能帶我出去逛逛嗎?”
一旁的甄琳聽到這話,眼底露出幾分羨慕,卻不敢提出同樣的要求。雖然赫連老爺得了馬上風,暴斃身亡,但甄家就住在汴州城附近,若是讓以前的親戚鄰居認出了自己,甄父肯定會強行闖到酒坊中,把她帶回去。
想到自己要被送到一個年歲頗大、舉止齷齪的老男人手中,甄琳胃裡就一陣翻湧,不止是害怕,更多的是濃到化不開的厭惡。
卓璉哪能猜不出甄琳的想法?小姑娘年紀輕輕就非常懂事,每天住在酒坊,力所能及的活計她全都做了,因為識字的緣故,閒暇時還會帶著芸娘一同唸書,卓璉全都看在眼裡,哪有不心疼她的道理?
“你們倆換上衣裳,等收酒過後,咱們一起去。”
甄琳不可置信地瞪大眼,顫顫問:“卓姐姐,我能出門嗎?”
“無妨,只要戴著帷帽,再用巾子掩住面頰即可,就算面紗被冷風吹開,也看不真切,若有人問起,便說生瘡了不能吹風,想必也沒人會多問。”
周朝的風氣雖不算嚴苛,卻也有那等講究規矩的閨秀,每逢出門,必定要用面紗遮擋容貌,卓璉在汴州城看到過不少,因此也沒什麼奇怪之處。
福叔好歹也在店裡呆了數十年,收酒的步驟並不算難,他自己便能處理好,豈料剛將酒水倒在壓槽中,他渾身僵硬,忍不住低叫一聲。
“怎麼了?”桓慎皺眉發問。
嘩嘩的水流聲響起,伴隨著濃郁的酒香,比先前的清無底還要醇厚,不必親自嚐到滋味兒,只憑聯想,都能猜到這酒水的品質究竟有多上乘。
桓慎雖不會釀酒,但他跟在三皇子身邊,也是有見識的,霎時間反應過來,喃喃道:“這酒的顏色……”
壓槽中的酒水並不像清無底那般,是竹葉似的淺綠,而呈現出琥珀一般的金黃,極為耀目,極為晃眼。福叔嚥了嚥唾沫,小心翼翼地將陶甕放穩,方才回過神去,看著站在門口的女子,嘶聲問:“璉娘,釀酒的時候,我記得裡面沒加藥材啊?且投料的方子跟清無底一模一樣,為何會變成這樣?”
卓璉站在壓槽旁邊,緋紅唇瓣勾起一抹笑,“煨開琥珀明黃色,散作薔薇細軟香,這黃酒的配方雖與清無底相近,但投料的比例、發酵的時間卻不太相似,如此才會產生兩種不同的酒水,就叫它琥珀光,如何?”
眾人自然不會提出異議,最初的驚訝褪去後,福叔也不敢耽擱,急忙將壓板放到槽箱上,再以搗衣石碾壓。
收酒是力氣活兒,卓璉也插不上手,她將兩個小姑娘帶到臥房中,換上了年前裁製的新衣,每人都戴起帷帽,這樣一來,甄琳便不那麼顯眼了。
習武之人血氣旺盛,即便半空中有細碎雪花飄落,桓慎也不覺得寒涼,他站在院裡默默等待,隔著一層窗板,都能清晰地聽到屋中傳來的歡聲笑語,女人嗓音偏柔,但說話時卻爽脆利落。
很特別。
卓璉邁過門檻,甫一看見站在前頭的青年,杏眸中透出淺淡疑惑,“小叔為何不回房?這裡忒冷了些,過幾日你就要啟程了,若是染上風寒,哪裡能熬得住旅途奔波?”
感受到女子疏離的態度,桓慎沒來由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