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門一路向內室行去,到處都是豔紅似火的雙喜字。早上她出門的時候明明還沒有這些的……她怔在院子裡,好像忽然猜到什麼,卻又不敢相信自己的猜想。 “紫陌姑娘,少爺請你過去呢。” 打破她的怔愣的,是貼身伺候重霄的一個嬸子。他們都是從汴梁跟到揚州來的老僕,對她和重霄的事情知根知底。但是他們從不在人前叫她“姑娘”的!紫陌心上一沉,臉上的喜悅也都消失殆盡了。 “是嗎?”她冷冷地說道,身體也慢慢冷起來。 到底是十月了啊,她抱住雙臂,忽然看不清楚前面的隨園大門了。 重霄還在老位置,只是今天陰天,所以他的臉也隱進了黑暗裡,讓紫陌看不清楚。 “紫陌。”他開口,聲音一如紫陌印象中的溫淳好聽。 可是現在的紫陌卻在發抖,不是因為他的聲音,而是因為他即將出口的話。 “你陪我幾年了?”重霄摩挲著一個有些破舊的香囊,這是哥哥唯一留給他的東西,而他只有靠著這個小小的東西,才能有足夠的勇氣把話說完。 “十年。”紫陌用力把指甲掐進手心裡,才能讓自己的聲音比較平穩。 “十年了啊……”重霄看向窗外,幽幽地低嘆道,“這也夠了。紫陌,我放你自由。” 紫陌差點跌坐在地上,這不是她想要的。在子墨身邊,她並沒有覺得不自由;而離開子墨,她也不認為自己會覺得自由。她從未像現在這樣深刻地體悟到,原來當子墨給了她這個同音的名字時,她就已經同子墨再也拆解不開了。 或許一開始是感恩,後來是憐惜,但是不管怎麼樣,現在她對子墨的感情,已經是愛。在子墨說要她離開的時候,她卻發現自己已經愛上他。 她只覺得自己的喉嚨裡有一團火在燒,她幾次張口,卻一個字都沒有說出來。半晌之後,她才困難地問道:“那麼門上的那些喜字,又是怎麼回事?” 重霄的聲音裡冷冷清清的沒什麼感情:“你不是說青蓮閣裡的素顏姑娘很純淨嗎?” 紫陌啞然,忽然想起他們之間的那一段對話。 她是什麼樣的女子? 很純淨的女子。 一個很純淨的花娘?那她到底有多純淨呢?是不是跟當年的紫陌一樣? 她忽然明白了什麼,便若有所思地看向重霄。他身上的陰影依然厚重,但是那沒什麼,因為她正在看的,是他的心。他如此執著於一個“純淨”的人,是不是想抓住原本那個純淨的霄兒? 紫陌忽然笑了,柔柔地問著他:“只有我不夠嗎?子墨,有我陪著你,還不夠嗎?” 重霄撇過頭去,雖然明知紫陌看不見他的表情,但是他還是下意識地想躲。 “紫陌,你太像我了,我要的不是一個像我的女人。”他硬著心腸說道。天知道他有多想要紫陌,但是如此陰暗的他,配不上紫陌。 “是嗎?”紫陌輕輕點頭,上前兩步將一張紙條塞進重霄手裡。 “這是流香的地址,你跟她談過之後,再來跟我說這句話。”說完,她在重霄頰邊留下一吻,然後默默地走出房間。 房門外,重老爺正在焦慮地踱步。霄兒想娶一個青樓女子,他可以容忍,但是他要放棄他唯一的救贖,他不同意! 看到紫陌走出房間,重老爺難掩驚惶地看向她,“紫陌,你真的不管霄兒了?” 紫陌垂下眼簾,淡淡地笑了,“老爺,我不會放棄子墨。只是有些時候,他必須自己站起來。” 陸 搬到揚州之後,重霄第一次踏出隨園。他猶豫了很久,最後說服他走出來的,是紫陌的那一個吻。 他的頰邊到現在都還留有紫陌的餘溫,他從來都不敢想象的,出乎他的意料之外的溫暖。 所以他走進水月樓,他告訴自己,他只是需要一個讓紫陌放棄的理由。雖然他明知道流香姐姐會有多恨他,但是為了紫陌,他願意走這一遭。他必須再一次清醒地認識到自己是多麼的齷齪汙穢,才能心甘情願地放棄紫陌。 可是見到流香之後,她卻並沒有罵他。她只是平靜地看著他,最後說了一句:“傻瓜。” 重霄愕然,誰傻? 流香彷彿看出他的心思,便淡淡地笑道:“都是傻瓜。” 她輕輕嘆了口氣,走近他的身邊,好像他還是小孩子那樣輕輕摸著他的頭說道:“真是個傻孩子,跟你哥哥一樣傻。” 重霄在一瞬間哽咽了。最開始跟著哥哥的人是流香姐姐,在他年幼時哄著他睡覺的人,也是流香姐姐。他朦朦朧朧地記得,當他問了什麼傻問題之後,哥哥和流香姐姐總是一起微笑,一起叫他傻孩子。 這樣帶著寵溺的一聲“傻孩子”,他睽違了十年。 看到淚珠滑下那張跟重雪十分肖似的臉龐,流香也哽咽了。 “不知不覺你已經長得這麼大了。”她的手停在他烏黑的鬢邊,卻不忍落下。這蒼白似雪的面孔,多像十年前的重雪。乍看之下,彷彿時光倒流。 這都是因為她,沒有把公子交代的事情辦好。流香閉了閉眼睛,強自將淚意忍了回去。 “都怪我沒有把事情跟你說清楚,傻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