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更深，月

更淡，陰氣更重。

子夜將至，縹緲、悲慟的吟唱傳來：“故人安在？魂兮歸來……”音調拉長，聲聲痛惜，如泣如訴，更似在呼喚故人，呼喚亡靈重歸。

唐風準備良久，終於開始。

吟唱聲聲，悲切淒涼，夾雜著點點香燭之光芒，遠遠散去，消散在黑暗裡，消散在未知裡。

夜幕深重，陰風呼嘯，霧氣翻滾，似乎有別樣的東西在萌發，在應和。

抬眼望去，唐風半閉著眼睛，淚流滿面。每吟唱一個字，身體都輕輕顫抖，似乎花費極大心血。嘔心瀝血！

《招魂曲》不長，第二遍開始。

“故人安在？魂兮歸來……”

第一個吟唱落下，霧氣滾動，有嗚鳴傳出，聲音很輕，很淡，縹緲不定，彷彿就在陰氣霧中，又彷彿隔著無盡時空！如泣如訴，悲慟無邊，彷彿孤魂野鬼在訴說，在哭訴。哭訴自己找不到歸途，期盼指引。

宋可驚悚，兩股顫顫，幾欲奔走！她簡直被驚呆，她忽地又想到中心城的月圓之夜，沒有月光的月圓之夜。當然，這裡的嗚鳴單薄，缺少陰煞邪毒，更沒有勾畫出驚世末日的慘狀。

唐風依然滿臉悲慟，淚流不止。只是，他的臉上居然逐漸呈現歡喜之色。淚流滿面的歡喜，彷彿久別的孩童驟然看到親人。

宋可頭皮發麻：風郎這是怎麼啦？如果不是她非常清楚唐風心性堅韌，修為高絕，她甚至要把唐風喚醒。

悲慟的吟唱在繼

續。

縹緲的嗚鳴越發悲切，越發迫近，似乎觸手可及，彷彿就在眼前！陰氣翻滾越發厲害，似乎有什麼要走出來。

“故人安在？魂兮歸來……”《招魂曲》第三遍開始！

激烈的嗚鳴忽然停止，翻滾的濃霧緩緩分開，一個慈眉善目的老人走出來，行動遲緩，似乎腰部有傷。他身穿灰袍，破舊不堪，頭髮灰白，臉上滿是皺紋，宛如刀刻，和唐風刻在陰寒魂石上的刻像極為神似。

“張爺爺？”宋可心中驚懼，眼睛瞪大，一眨不眨，嘴巴張大，卻不敢吭聲。

《招魂曲》吟唱戛然而止。

“張爺爺——”唐風急促叫喚，把古籍一丟，倏地撲過去。伸手想抱住，張爺爺也神手。

影子一閃，已經穿過，出現在唐風身後。這只是氣霧，是虛象。

“張爺爺，我是小風，我回來看你了……”唐風“啪”地跪下，悲切哭泣，不斷磕頭。

張爺爺的虛影倏地停下，轉過身，和藹看著唐風，滿眼慈愛，滿是欣慰。他嘴巴開合，卻沒有聲音傳出。

宋可悲從心來，也跟著跪下，口稱：“張爺爺，我是宋可，我和風郎來看你……”

“宋可是我妻子，是你孫媳婦，我們一起來看你。”唐風介面。

兩人一起給張爺爺磕頭。

張爺爺似乎有所感，伸手想撫摸一下宋可，宋可顫顫地伸手去迎，依然一穿而過，根本握不住。

張爺爺卻毫不在意，笑眯眯地看看唐風又看看宋

可，簡直合不攏嘴。他的嘴巴不斷張合，露出有豁口的牙齒，明顯有很多話要和兩個人說。

“張爺爺，我知道，你說的我都知道，你老在天國要保重。”唐風嗚咽，不斷應和。宋可也連連點頭，淚如珍珠掉落。

倏地，縹緲的嗚鳴再次響起，節奏急促，似乎在催人起行。

唐風神色大變，氣機爆發，籠罩張爺爺，想把他留住，但毫無作用，張爺爺的影子不斷虛化。

這嗚鳴聲果然是催行！

“啊！給我滾！”唐風咆哮，瘋狂爆發，瘋狂轟擊，朱雀在陰氣霧團中來回灼燒！陰氣翻滾，激烈反抗，但嗚鳴沒有斷絕。

“風郎，不要！”宋可急促制止，“張爺爺虛化得更厲害了！”

唐風大驚，連忙停住。

“故人安在？魂兮歸來……”《招魂曲》唐風倏地端坐，神情肅穆，再次開始吟唱。

“張爺爺，不要走，風郎需要你，我們需要你！”宋可悲切呼喊。

但是，張爺爺的影子還在虛化，已經看不見五官，只剩下輪廓，即將消散，冉冉升騰。

吟唱開始急促，已經不成曲調。唐風心已亂，不能再保持平和。

張爺爺的影子更加虛化，輪廓都看不清了，只剩下淡淡一點。

沒有辦法了，唐風停下，和宋可並肩跪倒，凝神注視，恭送張爺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