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裔實在忍不住了,“你倒是說話啊。”他站起來,負手來回走動。
“當初是你讓我先去南陵,半途中又讓我去做什麼狗屁監軍。好吧,這也就算了。我可是完全按照你的吩咐做了,就連不知道你是腦子被驢踢了還是真的被那女人迷得神魂顛倒而變傻了下這麼荒唐的決定,我也沒問什麼,仍舊帶著大軍來了。可事到如今,你總得給我一個理由吧?”
雲墨依舊不說話。
雲裔看了他半晌,隱約明白了什麼,神色漸漸暗淡下來,而後他坐下來,目光裡一片死寂。
良久,他低低問:“非她不可嗎?”
問這話的時候,他語氣有些複雜,淡淡的嘆息微夾雜幾分和明瞭的無奈。
雲墨終於有反應了。他抬起頭來,目光依舊平靜。
“這個問題,你四年前就已經問過了。”
“那麼…”雲裔糾結了好一會兒,才道:“你還是和四年前一樣麼?”
雲墨又不說話,雲裔卻已經從他眼中看到了他的答案。他不知道心裡什麼滋味,釋然而微微又鬱悶。終是忍不住問道:“她到底有什麼好,值得你這麼迷戀?”
他就搞不懂了,不過一個囂張蠻橫又惡貫滿盈的小丫頭而已,雲墨想要什麼女人沒有?非要喜歡那樣一個一無是處的女人。
雲墨沒有第一時間回答他,他也不指望能從他口中得到答案。這個問題他十二年來問了無數遍,每次雲墨都沉默。然而他總能從他眼中看到微微的憂傷疼痛以及無悔而深沉的執著。
就如同十二年前,他義無反顧的回去,在一夜殺戮後倒在血泊裡,然後又在痛苦悔恨後滿天下的尋找。
沒人比他更瞭解雲墨有多冷血薄情,天下幾乎都可以被他玩弄於手掌間。然後就是這麼一個人,卻又無怨無悔的對一個女人執著十幾年。
這究竟是一種什麼樣的感情?
他常常想,如果那個女人死了,雲墨會如何?或許會很痛苦,但至少他不會再漫無目的的找下去,痛過以後或許就忘了。然而當那個女人出現在獵場的時候,當雲墨那般珍惜而又微帶惶恐的抱著她的時候。他知道,如果這個女人真的死了,雲墨會痛不欲生。
所以即便討厭那個女人,他也不得不慶幸,她還活著。
她活著,雲墨便不會再如從前那般死氣沉沉。
果然,她出現後雲墨就變了,不再如從前行屍走肉的模樣,會笑會怒會損人會毒舌。他終於,變回了一個正常人。
這樣沒什麼不好。
但他對那個女人的感情似乎比他想象的還要深。
這次戰爭,或許早在雲墨意料之中,但若不是因為那個女人,絕對不會發生得這麼快。
他垂下眸子,又低低問。
“天下與她,誰更重?”他想要知道,雲墨到底能為那個女人做到何種地步?
雲墨抬頭看了他一眼,然後起身,走到門邊的時候才淡淡說了一句。
“天下在我手中,而她,在我心中。”
雲裔一震,霍然抬頭。
雲墨卻已經走了出去,“所以,這兩者並不矛盾。”
雲裔怔怔的坐著,耳邊還響起他臨走時飄出的最後一句話。
“當你遇到那個人,就會明白了。”
那個人…
腦海中忽然閃過一張嬌豔而絕美的容顏,一雙桃花眼灼灼誘人,似碧流攪亂了春水,蕩起圈圈漣漪。
心中一動,而後眉頭一蹙,立即甩頭,想要甩去那張臉。
……
雲墨走出去,便看見站在走廊上的鳳君華。她一身紅衣迎風而立,遠處天邊紅霞遍灑,幾乎容納了她整個身姿。然而她又是那般豔麗而獨特,從這個角度看過去,就如同站在夕陽下飄然沉靜的仙子。不知是這夕陽給她添了顏色,還是她點了黃昏的色彩。
他走過去。
“在這兒做什麼?”
鳳君華低著頭,“沒什麼。”
“是不是累了?”他體貼道:“要不然在這裡休息幾天再走吧,你傷勢還未復原,不宜舟車勞頓…”
“不用。”她搖搖頭,“我只是在想一些事情。”
“什麼事?”
她抿了抿唇,吐出兩個字。
“顏諾!”
雲墨目光微閃,沒說話。
鳳君華深吸了口氣,“我想,有些事是該了斷徹底。”
他眨了眨眼,而後微笑的拉過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