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臉上的莫名又抿唇忍了笑,瞅一眼我,眸中水光瀲灩。
我不知道他是何以突然這般高興了,只咧咧嘴道,“下次可不許來這種地方了。”
蘇葉塵一邊笑著一邊連連點頭,應道,“好。”
是以在踏足花街之前,他拉著我進了一旁的小巷,燈火一下暗了下來,我抬頭看了下月色,問,“你是要帶我去哪嗎?”
蘇葉塵道,“恩,我想去文寧塔,聽聞這方有條小路,近了不少。”我恍然,而後安心了。
順道一問,“那,這小路是誰指給你的?”
“司凡師父。”
我哽了哽,呃……
文寧塔是頤城最高的建築,依風水理論而建,同具觀賞性與標緻性意義。文人雅士學有所就前去上京時都會來此地走一趟,一作辭別故鄉,二作沾些靈氣,望日後仕途平坦。我私下猜想,蘇葉塵他莫不是打算要上京去了?
恩,老實說上京也挺好,那兒美人多。
文寧塔建於東湖之濱,晚上的時候還是有些涼的,難怪出門前蘇葉塵叫我添了件外衣。
東湖兩岸皆是墨黑的寂靜,我沿著堤岸走,低頭可見細小的漣漪輕慢的沒過堤邊的石臺,短暫停留又退了下去。
往常的時候我也會同蘇葉塵出來散步,但走得這樣遠卻是頭一回。正同蘇葉塵閒閒探討著明天去吃哪家的茶湯時,他答了一句,“東城的。”而後道,“去塔頂瞧瞧吧。”
我還在想茶湯的事,忽而聽到他道塔頂,有點不明白東城什麼時候開了一家名為塔頂的茶湯鋪。直至身處文寧塔下,我才將將反應過來,瞅著文寧塔緊閉的大門,低聲道,“晚時文寧塔都會鎖塔的,你想去的話不如明天清早我們再過來。”
蘇葉塵面上絲毫沒有沮喪,淡淡道,“都到這了卻不上去太可惜了。”靠近我了些,“我近來輕功小有所成,唔,登上塔頂該不會有問題的。”
我曾對他道過我是習過武的,但後來一直憊懶從未練習過,自知不配一個高人的稱號,遂而在司凡的打趣中訕笑道,我就是個三腳貓的功夫,平常用來翻翻牆剛好。所以這個塔,我不能就這麼明目張膽的上去了。
笑了兩聲,“也好,那你可當心點。”如此說道,就準備退兩步坐在草坪上觀望他上去,卻不想他本就離我離得近,稍一伸手便將我拉回懷裡,“我只是輕功小成,摔跤的機率頗大,你做好些準備。”
這話聽著耳熟,不正是我將他帶出蘇府時所說的麼。
是以,顧慮到我還扮著一介武功三流的小女子,又顧慮到有豆腐不吃是何必,便順理成章的將他抱緊了。
這麼面對面的擁抱,自來未曾有過。他的身量已然與我差不多高,我才恍覺這日子過得委實快了些。
蘇葉塵抱著我,落腳點著塔簷時平穩且輕鬆,身姿輕盈,並不如他所說的是為小成。他低頭凝著我,那笑容卻好似蒙上了一層薄薄的霧氣,恍若有些遊離,他道,“茶昕,我也能抱起你了。”
我隱隱覺得不對,怎會是也能呢?
可彼時的心思並不細膩的我,並沒能聽出這一個字差別的含義。
不費什麼氣力的到了塔頂,我被他放下扶著塔尖站穩,吹著迎面而來的清爽夜風,不由心情大好。正想稱讚他一句時,他卻首先開口問我,“茶昕,你的故鄉是在上京麼?”
我一呆,他過去問我出身的時候,我的確是這麼說過。不過故鄉一詞,都是幾千年前的事了,我同商珞住的那個地方几經變遷最終還是被選作了當代的帝都。應道,“恩,是。”
身世之事自然是我編了個故事半真半假的講給他聽了,大抵是我出身在商賈家庭,後來因為嫁娶婚姻的事情同父母鬧翻了,離家出走了云云。這種大逆不道的事,蘇葉塵始終是相信我能做出來的。而我也不好給自己安上個悲慘的家族事端,因為我過得實在有些沒心沒肺且不上進,同那種設定不搭。
蘇葉塵又道,“你幾年沒有回去了,不曾想家麼?”
我誠懇的說著瞎話,“想,可回去了再逃出來可就難了。”
蘇葉塵坐在塔簷上,雪色的衣袍在風中翻飛,身後便是一輪皎潔的明月,“你父親要你嫁一品的官員,可我所知一品的官員似是沒有年方小於四十的。”
我乾笑兩聲,“不然我怎麼會逃。”
蘇葉塵偏過頭來,纖塵未染的眸中清明印著我的模樣,像是下定決心般道,“茶昕,我想去上京,你願不願意同我一齊去?”
我當然願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