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在清池宮住了百年,天啟也極少聽到關於柏玄的事,只知道他照顧了後池幾萬年,卻在後池啟智後失蹤,再發現時,已冰睡在北海。
小屋內乾淨樸素,不少小玩意林林總總,天啟將阿啟的寶貝從案架上拿下裝進乾坤袋,掃到桌上一物時,卻陡然怔住。
活靈活現的木雕小蛟龍安靜的被壓在一堆金燦燦的寶貝之下,卻沒有黯淡失色,反而看著淳樸質然,煞是可趣。
“長闕,這是……”
長闕見天啟盯著那小蛟龍,恨不得戳出個窟窿來,撓了撓頭:“這個啊,後池神君小時候仙力微弱,老是不能化形,柏玄上君便雕了這個小玩意給她玩。”
她本就不是蛟龍,能化形才怪!
“這是柏玄雕的?”天啟的聲音暗啞得有些不正常,長闕怔怔的點頭。
“長闕,柏玄是什麼時候來清池宮的?”
天啟神色間帶了一抹不自覺的冷凝出來,長闕穩了穩心神,老實道:“下君不知道。”
“不知道?什麼意思?”長闕在清池宮資格最老,甚至比鳳染也要來得長久,怎會不知道柏玄是什麼時候出現的!
“那時候下君還只是這祁連山脈裡的一顆松樹精怪,還未修成仙,不過在下君被古君上神招入清池宮前,柏玄上君就在了,好像是在天后去了天宮,古君上神帶著小神君回這裡時,柏玄上君也一起回來的。”長闕頓了頓,仔細回憶:“後來古君上神常年在外仙遊,這裡便交給柏玄上君打理,外界中人一直以為清池宮是古君上神建下的,其實不然,當初天后離去後,此處便廢掉了,這座清池宮是柏玄上君後來重新修建的,只不過清池宮很少有仙君踏足,所以這件事並不為外人所知。”
清池宮的守護陣法明顯是上神之力才能佈下,天啟一直以為是古君,如今……他才明白,清池宮從來就不止古君一個上神。
長闕話音落定,天啟突然抓住小蛟龍,轉身朝隔壁的小屋走去。
轟然聲響,木門被推開,天啟站在門前,神色緩緩凝住。
比起隔壁乾淨簡樸的佈置,這間裡面絕對算得上奢華,即便是塵封數百上千年,也可以看出當初主人耗下的心力。
天啟慢慢走近,眉頭一點一點皺緊。
北海深處的龍涎香,萬年梧桐樹雕刻而成的毛筆,孕養千年才得數滴的玄英石墨靜靜的被置放在絳紫的案桌上。
即便是天宮也難得有如此浪費的佈置,可這不是最重要的,重點是,這上面全都是上古慣用的東西。
天啟的眼落在案桌一角的茶爐上,端起聞了聞,眼眯了起來,清甜微甘,是上古喜歡的口味。
他迴轉頭,屏風上掛著幾件不大的衣袍,純黑淺白的色彩,花紋簡單,古樸大方,是上古一向的風格。
他幾乎不用再繼續看,就比誰都明白這間房的佈置出於誰的手筆,整個上古界,只有那個人會比上古自己更瞭解她。
他垂下頭,看著手間的小蛟龍,苦笑一聲,也只有他,才能雕出這種神力充沛、活靈活現的木雕來。
天啟無比憎恨自己的好記性,才會在一眼間就看出了這隻蛟龍的來歷來。
他若是什麼都不知道,是不是會更好一些。
這裡從來都不是為了後池備下的,從一開始,這座清池宮,長闕,鳳染,甚至是古君和這六萬年安寧平和的人生,都是白玦一點一點,一步一步為上古準備的。
難怪當初古君在蒼穹之境上煙消雲散時清池宮的護山陣法沒有消失,因為這座宮殿的真正主人,從來都不是古君,而是白玦。
柏玄,清穆,白玦。
兜兜轉轉,到最後,竟然都是他。
六萬年日升日落,月滿星沉,他居然連一瞬時間都沒有從上古的人生中真正消失過。
很多很多年後,天啟說,他這一世,只有兩個瞬間曾感覺到恐懼不安過。
一個是上古殉世的時候……他內疚絕望到生無可戀。
還有一個,就是在知道柏玄是白玦的那一刻……不知原因,無分因緣,卻呼吸到難以自持的明白,他失去了上古,永遠。
93、質問
質問
淵嶺沼澤數百年前遮天蔽日的濃霧早已消失,浩瀚正氣的神力充斥在這千里大地之上,作為留在凡間界的唯一一位真神,白玦居住的地方,早已成了三界的朝聖之地。
天啟站在淵嶺沼澤外,摩挲著手中的木雕蛟龍,唇角輕抿,眼中凝著鬱沉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