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侯府。
陰暗的房屋之中,桓武一人獨坐,一語不發。
就在不久之前,天地之間那人神相搏的場景,盡入他眼中。也是在不久之前,他從方雨亭口中得知王仁便是楊羨的事實。
桓武被人耍了!
被那八家頂級宗門,還有楊羨給耍了!
桓武心中驚怒,楊羨生生地將他耍了幾個月,然而他卻毫無察覺。更重要的是,像是絕地天通這等大事,身為中原霸主的他,竟然分不到一杯羹。
何其可惡!又何其屈辱!
方雨亭與典初一便跪在桓武的身下,一聲不吭,等待著。
桓武執掌中原七州近十餘年,他們還從來沒有見到過他這個樣子。
屋外星光點點,整座梁侯府都靜得出奇。無論是桓武的子女、侯府的屬臣還是這座府邸的僕役、侍衛,都能夠感受到這座侯府主人的憤怒。
桓武越是一聲不吭,他們便越是小心謹慎,沒有人知道,桓武的心中究竟是何等的怒火?
“雨亭!”
經過漫長的等待,桓武終於說了第一句話。
“臣在!”
“你跟隨我有多少年了?”
“已有二十四年了!”
“二十四年啊!”桓武舒緩了一口氣,微微嘆道,“其實我一直有一個疑問,你當初執掌青州眾三十萬承天道徒,為何要投效於我?”
方雨亭抬起了頭,直面桓武,聲音堅定而有力。
“因為臣相信主公乃是能夠統一天下,結束亂世的人。”
桓武微微一笑,這笑容之中多了一絲的揶揄與自嘲。
“好話!可也是假話!”
“主公!”
方雨亭正要解釋,桓武卻是開口而道。
“二十四年前,楊忠尚在,陳士亦存。冀州有盧氏,荊州有段恢。天下英雄之中,我只是一個不起眼的存在。那時世人所望,都寄許楊孝德效其父之風,率兵靖難,重振大周江山。就算你是袁誠弟子,與楊氏有隙,可是執掌三十萬青州眾,也足以自立,為何非要投效於我?”
“這個疑問在主公的心中是不是存了二十四年?”
方雨亭抬起頭來,看著桓武,直言不諱地說道。
“是!今夜我心情已經壞到了極點,無論是怎麼樣的答案,我都不會再發怒。所以,我想要聽一句實話。”
“楊忠若是能夠活到主公這把年紀,那今日坐在神都之中就絕非是主公了。”
“方雨亭,你胡說什麼?”
典初一大怒道,卻被桓武強硬地打斷了。典初一還從來沒有聽到桓武用這種語氣說過話。
“住口!”
典初一悻悻地閉上了嘴巴,桓武看向了方雨亭,問道:“繼續說下去!”
“可是臣知道,楊忠活不了這麼久。其餘陳士、盧氏、段恢之流,他們強極一時,卻非我承天道所需。便是我執掌三十萬青州眾,可依然是世人眼中的叛逆,朝廷欽定的反賊。無論是誰得了天下,我等永遠都翻不了身。而主公不同,主公當時只有幾個郡,兵馬萬餘,又一直活在楊慈的陰影之下。只有主公,才會給我等大逆之人以憐憫。也只有投效主公,三十萬青州眾才有一條出路。”
典初一渾身冷汗直流,他已經緊張到了極點。他不知道方雨亭這番話會導致什麼後果,更不知道桓武會如何?
桓武的臉上終於展露了一絲笑意,看向了方雨亭。
“袁守成座下八真,他最為看重的是葉東陽,最為欣賞的是唐大福。你在他的心中,全沒有那兩人那麼重。可是袁誠身死,葉東陽為楊忠所敗,困鎖十餘年。唐大福流連山林,全忘本分。也只有你,承其教意,護佑了他三十萬承天教徒。事實變幻,往往不由人意,引人唏噓。”
桓武站了起來,一步一步走到了方雨亭身前,讓他們兩人站了起來。
“便如二十多年前,我做夢也沒有想到今日會在這神都城中,手掌乾坤。亦如今日,我也沒有想到,他楊氏沉寂了這麼多年,終於還是出了一個楊羨,要延續著這千載的宿命,與我桓氏不死不休!”
“主公地位穩固,手掌七州之地,斷非楊羨可及。有主公在,楊羨出不了益州。至於那八家宗門,以後亦可慢慢炮製。”
方雨亭的話並沒有帶給桓武一絲安慰,他看了看自己日漸枯萎的雙手,呢喃而語。
“楊子瞻!他甘冒奇險而來,絕對不會只是為了絕地天通,亦不是為了阻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