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雲瑄冷聲道:“無詔不得隨意入宮,昭王不但在宮中來去自由,連這甘霖宮都進出隨性,朕還能怎麼避著你?朕若真有意避著你,一道聖旨將你打發去封地,你肯去嗎?”
梁禎安靜望著他,片刻之後,沉聲一笑:“只要陛下有這個本事。”
孤家寡人
天色將明,奉天門上旌旗招展,帷幕漫天。
當第一縷天光洩下,祝雲瑄身著袞冕,在綿延不絕的雄渾鐘鼓聲中,一步一步踏上了門樓,行祭天禱告儀式。
午門之外的御道上,百官分列兩側,盡數跪拜於地。
辰時,新君入奉天殿升御座,群臣分班而至,進慶賀表文,禮部尚書嚴士學捧出即位詔書送至階下,首領太監高安朗聲宣讀詔文:“朕承皇天之眷命,賴列聖之洪休,奉大行皇帝之遺詔,屬以倫序,入奉宗祧……”
郎朗之音在殿中久久迴盪,及至最後一個字音落下,鐘鼓聲再起,群臣百官行三跪九叩大禮。
祝雲瑄高坐於御座之上,目光緩緩掃過階下的每一個人,落在了跪於武將之中的梁禎身上。梁禎似有所感,倏忽之間抬眸,對上祝雲瑄的視線,微微一笑,祝雲瑄的表情隱在十二旒後,辨不分明。
新帝登基,建元景瑞,二十七日除服,大行皇帝梓宮遷往別宮,四十九日發引,待到一切事畢已是來年春,是為景瑞元年。
祝雲璟的信寄來那日,皇城之內還是春寒料峭之時,高安雙手將信奉上,正在批閱奏疏的祝雲瑄神色微動,停了手中事,接過了信紙。
祝雲璟是祝雲瑄一母同胞的親兄長,昔年的皇太子,因東宮巫蠱案被廢,後被賜死,又被定遠侯賀懷翎救下假死出逃,這些年一直在西北煢關,已有四載,這還是祝雲瑄登基之後他寄來的第一封信。
祝雲璟在信中憂心忡忡地叮囑唸叨了許多事情,也問起了梁禎為何會幫他,很是擔憂,只是從頭到尾,對他的稱呼都不再是從前那句親暱的“阿瑄”,而是與旁人無異的“陛下”,祝雲瑄長久地看著手中的信紙,沉默不言。
高安幫他換了杯熱茶,見他一動不動、神色黯然,小聲問道:“陛下,為何大殿下來信了,……您還是這般不快活?”
祝雲瑄泛著水光的雙目中浮起一抹自嘲,放下了信紙,輕聲呢喃:“難怪前人都說高處不勝寒,從今以後,朕便是真正的孤家寡人了。”
“陛下……”
祝雲瑄閉了閉眼睛:“罷了,這是朕自己選的路,怨不得別人。”
安樂侯府。
馬車停在侯府大門外,梁禎緩步踱進去,正廳之內,包括安樂侯在內的一眾梁家長輩俱在,各個面色不豫,為首的老夫人冷著臉道:“昭王架子倒是大,三請四請才肯回來一趟,讓我這個老婆子和這一大家子你的叔伯長輩好等。”
梁禎不為所動,淡道:“祖母何必這麼說,先帝駕崩,新皇登基,宮中諸多事情,我確實騰不出空來,總得以公事為先。”
“你還有什麼公事?”安樂侯梁烽滿眼陰鬱地瞪著他,憤恨恨地罵道,“好好的攝政王之位你不要,偏要去幫那瑞王奪了九殿下的皇位,你是失心瘋了不成?”
他話音剛落,旁邊一衣著華貴的美婦人便哭著撲上來質問起梁禎:“你告訴我馨兒她是怎麼死的?好好的她怎會選擇殉葬?是不是你逼死她的?是不是?!”
在對方就要揪住自己衣襟時,梁禎淡定往後退了一步,身旁護衛手中的劍出了鞘,那婦人嚇得一聲尖叫,搖搖欲墜地被下人扶了回去,主位上的老夫人見狀氣極,厲聲質問梁禎:“你想做什麼?!你帶著這些人來,是想對家裡人動手不成?!”
梁烽亦怒斥道:“你這個孽子!你別忘了你名義上還是我的兒子!”
梁禎冷冷掃了一圈屋內義憤填膺的各人,輕蔑道:“祖母,父親,你們叫我來,說是為的家事,如今口口聲聲議論的卻是天家之事,甚至質疑起陛下來,你們就不怕這些話傳出去,會給整個梁家帶來滅頂之災嗎?”
“你——!”
梁烽瞠目欲裂,恨不能家法伺候抽死這忤逆的不孝子,梁禎望向這一家子人的目光裡沒有半點溫度,壓抑著不耐煩先是提醒那還在哭哭啼啼的婦人:“三嬸孃,宸貴妃自請殉葬,是她對先帝情深義重,這是好事,你該與有榮焉才是,旁的話還是不要說了,免得禍從口出。”
後才轉向梁烽:“父親,有些事你我心知肚明,何必非要說個清楚明白,既是名義上的父子,我自不會與你撕破面皮,只是從今以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