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將軍現在可還安好?”
梁禎嘆氣:“見著我之後,便覺此生再無缺憾,兩年前已撒手人寰了。”
他的眼中有轉瞬即逝的哀痛,祝雲瑄心下不是滋味,勸慰的話到嘴邊轉了一圈,卻到底沒說出口。
梁禎復又笑了:“那座島風景不錯,氣候也好,陛下想必會喜歡的。”
從昨夜到今日,祝雲瑄一直未有問過他到底要帶自己去哪裡,彷彿並不在意,梁禎主動說了,他也沒多問,只看向一旁的暥兒,沉默片刻,道:“你既已自作主張了,又何必再解釋這麼多。”
梁禎垂眸低笑了一聲,也看向了暥兒,問他:“小寶貝,伯伯帶你去個好玩的地方玩兒,你想去嗎?”
小娃娃瞅著祝雲瑄:“爹爹也去嗎?”
祝雲瑄輕抿了一下唇角,點了頭。
暥兒高興道:“那暥兒也去。”
梁禎笑得志得意滿,祝雲瑄一時間實在不知說什麼好,暥兒卻並未覺察出自己爹爹的那點子彆扭和不自在,看看祝雲瑄又看看梁禎,猶猶豫豫地問起祝雲瑄:“爹爹,伯伯說他也是暥兒的爹爹,是真的嗎?”
祝雲瑄怔忪了一瞬,梁禎伸手把人抱到身上來,笑問他:“暥兒自個覺得呢?”
小孩兒認真想了想,回答他:“暥兒已經有兩個爹爹了,還有一個父親,伯伯做暥兒的父親好不好?”
這麼小的孩子並不是十分清楚爹爹和父親有什麼區別,只是覺得三個爹爹太多了,一個父親又太少了,自然而然地便把自己的想法說了出來,梁禎笑得意味深長,與對面緊抿著唇角面無表情的祝雲瑄眨了眨眼睛:“陛下以為呢?”
暥兒也眼巴巴地瞅著祝雲瑄,像是怕他不答應一般,祝雲瑄抬手撫了撫孩子的臉蛋,溫聲道:“暥兒自己願意就行。”
小孩兒立馬高興地嚷著“父親”鑽進了梁禎的懷裡,祝雲瑄無言以對,只覺得這傻兒子未免太好哄了些,這麼輕易又認了個爹,先頭他想親近孩子明明都沒這麼容易的啊……
夜裡,暥兒發了夢魘,哭著從睡夢中醒來,嘴裡喊著要爹爹和父親,祝雲瑄把人抱在懷裡哄了許久,小孩兒淚眼汪汪地問他為什麼爹爹和父親不在,是不是不要他了,祝雲瑄只能一遍遍地安撫他,將孩子再次哄睡著。
他自己卻再沒了睡意,守了孩子一陣,起身披了件外衫去了外頭。
海上的深夜不見半點光亮,只聞海浪拍打的聲響夾著呼嘯的風聲,祝雲瑄倚在護欄邊,平靜地望著遠方,久久不動。
斗篷落在肩頭,溫熱的氣息從身後欺近,祝雲瑄依舊未有轉頭,熟悉的嗓音在他耳邊響起:“都什麼時辰了,陛下還不睡嗎?即便現下是夏日,但夜裡海風大,陛下當心著涼了。”
祝雲瑄輕閉了閉眼睛,啞聲道:“暥兒兩日未見到兄長他們,便連晚上睡覺都睡不踏實,若是……若是我將他帶回京,他能受得了嗎?”
小小的孩子總是擔心會被人拋棄,如何不叫人心疼,他肯認下自己和梁禎,想要多幾個爹爹和父親,說到底還是太沒有安全感了。
梁禎這個剛認的父親,他這個只帶了孩子一個月的爹,怎麼可能在短時間內取代從小將他養大的祝雲璟和賀懷翎,祝雲瑄心裡難受得厲害,若是當年……若是當年他沒有執意將孩子送出去,如今也不至於叫孩子這般委屈。
“不是陛下的錯,”梁禎輕輕擁住他的肩膀,“陛下當年是逼不得已,若要怨便都怨我吧。”
祝雲瑄的嗓子發苦:“我沒有逼不得已,當年,就是我不要他……”
“他還小,陛下耐心一些,慢慢來便是了,若是怕他一時接受不了,就趕緊把這南邊的事情解決了,把定國公調回京去。”
祝雲瑄沒有再說,梁禎按著他的肩膀讓他轉回身,幫他將身上的斗篷裹緊了些,再次提醒他:“陛下回去歇下吧,要不一會兒暥兒再醒了,沒見著你更要哭了。”
祝雲瑄神色恍然,怔怔望著面前的梁禎,夜色中溫潤的雙眼中彷彿盛著一汪水,就要漫溢位來。
梁禎輕聲一笑:“陛下,你再這樣看著我,我便將你扛回去了。”
祝雲瑄回神,眼中有瞬間的慌亂,別開了目光,進了船艙裡去。
將祝雲瑄送回屋,梁禎又在門外站了片刻,才無奈一笑,搖了搖頭,轉身離去。
南洋孤島
船行了三日,終於在第三日傍晚,停船靠了岸。
祝雲瑄牽著孩子走出船艙,望著眼前籠罩在晚霞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