融冰

作者：淡竹

夢與過去

“為了慶祝我升遷！今晚我請客！”豪氣的聲音在辦公室裡面響起。

“老張，我就知道你夠義氣！”

“好！咱哥幾個今晚去喝幾杯！”

辦公室裡面氣氛熱烈，唯有陳曦晨面無表情地整理著桌上的檔案，默默地做著自己的事情，彷彿周圍設立起一層無形卻又堅硬的屏障。

“啊……那個……”剛剛的聲音變得有點苦惱，似乎在思考什麼，“啊！對！陳曦晨，是陳曦晨吧？要不要和我們一塊兒去！”

“不。”冷淡地吐出拒絕的字，陳曦晨看了看手錶，下班的時間到了，隨後站起身徑直走出了辦公室。

愕然地看著陳曦晨冷酷的背影，被稱作老張的男人有些尷尬地站著，臉上有一絲沒有掩藏好的怒氣。

“老張啊，別理那神經病！沒一點人氣兒，誰都不給好臉色看。”

微不可聞地啐了一聲，掛上習慣性的微笑，似乎剛剛的一切都是幻覺。

“走，喝兩杯！”

“喝兩杯！”

搭乘著擁擠不堪，空氣渾濁的公交車，陳曦晨的精神略微恍惚。

天黑得很早，車窗外一片燈紅酒綠的景象，奢侈而糜爛，也不知有多少人在這物慾橫流的城市中醉生夢死。

陳曦晨扶著扶手，眼前一一掠過的景物也沒能讓他回神，這樣枯燥重複的日子他已經有些記不太清究竟過了多久了，只知道每天除了生理需求以外就是工作。

藉著昏暗的路燈回了家，做了一點簡單的麵食，雖說孑然一身已然多年，也不是不會做飯，但他並不是一個善於照顧自己的人，要麼吃速食，要麼吃外賣，要麼就像現在這樣簡單的做一碗麵。

開啟陳舊的電視機，一邊吃著面一邊盯著枯燥無聊的電視節目，事實上陳曦晨對這些並不感興趣，但是這已經變成了一種習慣，習慣是一種可怕的東西……潛移默化中，再難以改變，就像他一樣，習慣了工作，習慣了吃飯的同時看電視，還有……習慣了一個人。

不知不覺，手錶的指標已指向十一點，睏倦一如既往地席捲全身，匆匆收拾好碗筷，簡單地洗漱了一下，沾枕即眠。

夜，看起來似乎靜謐而安詳，但又有誰知道這一切背後是否暗流湧動。

陳曦晨逐漸發出均勻的呼吸聲，睡顏看起來毫無防備，嘴角微微翹起，似乎做了一個好夢，也許，只有這個時候，陳曦晨才能讓他的疲憊的身體與精神得到僅有的一點放鬆。

“曦晨……一定要等我……一定……一定……”男人溫柔地抱住他，輕聲在他耳邊說道。

“我一定……”

話未畢，世界突然像破碎的玻璃一樣崩塌了，那雙堅實的臂膀漸漸脫離了他，墜入了無盡深淵。

“啊！”

陳曦晨忽地從床上坐起來，兩眼發直地盯著散發著柔和光線的檯燈，背後似乎還殘餘著那個男人的體溫。

驚恐未消，意識也有些混沌，用雙手撐住額頭，也不知該做些什麼。

他已經做了一個月同樣的夢了。夢裡，總有一個容顏模糊的男人用寬闊的胸膛輕輕將他擁在懷裡，在他耳邊低語、傾訴。夢要結束的時候，那個男人總會低聲乞求“等我“，隨之而來的就是夢境的混亂；而他也總是在此刻醒來。

其實除卻結尾，這算是一個很美妙的夢。

電子鬧鐘正指著凌晨兩點，他才睡了不到三個小時。

忘了關閉的窗戶湧進來陣陣蕭瑟冷風，紗質的窗簾正肆無忌憚地狂舞。

半晌，陳曦晨才揉了揉略微疼痛的眼角，冰冷空氣的侵蝕讓他感到絲絲涼意，不由得讓他有些惦念方才的溫度。

他知道自己睡不著了，這也是他的習慣之一——一旦醒來就很難入眠，於是索性掀開被子，向浴室裡面走去。

噴頭傾瀉而下的溫水讓他頃刻間清醒了許多，氤氳的水汽逐漸升騰起來，朦朧而難以捉摸，抹開鏡子上的霧氣，映出一副灰敗但並不難看的面孔，早已不復往昔的堅毅和稜角分明，而是壓抑的冷漠，眼睛微微紅腫著，瘦削的外表好似這副軀體的主人隨時會被風給捲走一般，事實上，陳曦晨原本並不是一個瘦弱的人，但是近一個月他的身體都休息不足，每晚，他都被破碎的夢境所驚醒，再無法入眠。儘管精神並不差，但是貧乏的睡眠還是讓他食慾不振，身體蹭蹭瘦了十幾斤。

面無表情地看著鏡中人，鏡中人同樣面無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