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生告訴她,李沁沁可能將無法生育時,她真的差點暈過去。因為她知道,儘管知道這個孩子來得不是時候,可李沁沁卻不只一次對她說過,這個孩子她是一定要生下來的,即便她已經知道與蘭西的結局,也深知接下來的路會有多難走,然而她也不會害怕,因為從此她的生命中將會出現另一個人,這個人將會是她生命的全部意義,且賦予了她一個新的稱謂:媽媽。種叢永遠也無法忘記李沁沁說這些話的時候眼裡閃動著的激動與幸福的淚光。她該怎樣對她說啊?已是滿心蒼涼的她該如何承受如此打擊?神啊!請救救我吧!種叢在胸口劃了個十字架。
她不知道,其實李沁沁早已醒了,醫生和她的話她早已聽見了,只是她不想睜眼,不想說話,也不想理人,她的心實際上已經快被無情的現實擊跨了,夢碎裂成片,被風帶走,不留下一絲痕跡,沒給她留一點念想。這能怨誰呢?這是上天對她的懲罰,是她活該!她已是萬劫不復了,她親手毀了倆個對她好的男人,老天不願再給她機會,孩子大概也是嫌棄她這樣的母親的。勿容置疑,人在特別脆弱的時候,會想念那些平日裡常常認為付出是應該從而被無意忽略的人,李沁沁就是這樣,此時,她突然特別想念她的父母,她多麼想像小時候那樣撲進媽媽的懷裡大哭一場,再吃著爸爸親手做的水煮活魚,一邊聽著他們親切的嘮叨,一邊吃得酣暢淋漓,哧溜哧溜,辣得眼淚鼻涕一齊下,然後所有的煩惱與痛苦都不見了,天還是那個天。可是,她的天,已經塌了。這些日子,她總夢見姥姥家的絲瓜架,還有絲瓜架下那些姥姥總也說不完的故事,都是些關於種善得善,開什麼花結什麼果的,曾激起她心裡萬丈豪情升起,沸騰著一腔熱血。雖然,她一直挺直了脊樑做人,可是,最終她的心還是分裂成了兩半,一半是熱血,一半卻是夢。是啊!是一個夢,她是種了一個夢在泥土裡,待到它發芽了,卻又被她掐斷了,如此反覆,它還是終於破土而出,發芽,開花,生命力可謂強矣!只不過,這朵花就似蘇門答臘熱帶森林裡的大花草,一生只開一次花,卻奇臭無比,令人生厭。她似乎已經聞到了自己身上的臭味。
蘭西已經來過了,至始至終都不曾開口說一句話,只是不停地抽菸,她瞭解他的苦痛,卻無法走進他的心,她真想做一隻蝸牛,從他的心上爬過,留下一些黏液,滋潤他那顆如大地般已是皸裂的心,可是,她只能將頭縮在殼裡,她已經沒有臉了。蜷縮在被子裡,緊緊地咬住嘴唇,她使盡力氣不讓自己哭出聲,病房裡,種叢在唱著獨角戲:“她其實很可憐的,也不知道這次怎麼承受得了,哎,我也不知道怎麼說,你這次能來看她,證明你還關心她,人哪有不犯錯呢?我知道她是愛你的。”頓了頓,大概是見蘭西沒反應,又接著說:“人這種動物很奇怪,也很複雜,有時自己都分不清什麼是愛,無論是一個女人還是一個男人也好,一生可能都不止愛一個男人或者一個女人,古代也有三妻四妾,要是現在國家政策也容許,估計現在的男人每個都會想娶多少就娶多少,能娶多少就娶多少。”李沁沁知道,種叢繞來繞去無非是想讓蘭西原諒自己。可是,她也知道,這是徒勞的,即便是蘭西能原諒自己,她自己也不能原諒自己,畢竟她並不是沒有心的魔鬼。果然,蘭西還是沒有說話,不知抽了多少根菸後,站起身,走了。“真沒禮貌!”種叢望著他的背影嘴裡恨恨地嘟噥道,正要關門,菲菲卻突然又閃了進來,李沁沁知道,她是來看自己笑話的。“你來幹什麼?”種叢不高興地問,“我來看看她啊,我馬上要走了,來給她道個別。”菲菲說,臉上看不出任何幸災樂禍的神色,故種叢沒好意思趕她。“沁沁姐,我知道你醒著,不過,我不是來看你的笑話的,因為我們終於一樣了,終於都失去了所愛的人,終於都失去了做母親的資格。老天是公平的,公平得讓人無話可說。”菲菲的話語就像撒在路上的一些尖碎的玻璃渣,擺明了要已經是“赤腳”的李沁沁一路淌血。“你要走了?你不等JACK醒來?”種叢問,她很詫異。“我等他醒來?這可能嗎?說白了,他就是個植物人,我不可能為了一個並不愛我的植物人而付出自己的青春吧?除非我也成植物人了。”菲菲很激動,臉色緋紅。“你不愛他?這可正是考驗你對他的愛的時候。”種叢又說,“愛?那都是過去式了。從他與她在一起的時候就已經死了,我只是不甘心,才想死死抓住他。如今倒好了,沒有必要了。我還爭什麼呢?還是留給沁沁姐享用吧。”“你不會跟著你的表哥哥一起走吧?”種叢特意在表哥哥三字上加重了語氣,她想刺激她。“哼,我會跟一個有妻兒的人一起私奔嗎?都什麼年代了?我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