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說白了,這件事也是夠驚世駭俗的。她能不在乎,只看汪仁一人,可旁人卻並不一定就能。
“我先與你透個口風,這件事還得從長計議。”宋氏道,“你哥哥將來究竟是否下場,是否要走仕途,眼下都還未成定局,總歸是要多加考慮的。”
謝姝寧聽著,卻已經暗自琢磨了起來。
哥哥只怕是無意仕途的……
可這話又不能就這麼同她娘說白了,當孃的總盼著兒子能走條大道,有些話讓長輩來說,多少好過她來說。
於是她先將這話憋了回去,左右瞧汪仁身上的傷,許多事母親二人只怕都還不曾仔細商議過,且就這麼等著吧。
“舅母那邊,您是不是也先透個口風?”謝姝寧忽然想到了莎曼,依母親方才的話來看,只怕舅母會覺得愕然。
宋氏笑著頷首,“合該如此。”
於她而言,最難開口的是兒子,其次則是女兒。而今先同女兒說明白了,又得到了意料之外的理解,她的底氣一下子便足了起來。
然而誰也沒料到,不等宋氏去找她,莎曼聽說了汪仁受傷的訊息,自個兒先來尋了宋氏。一見面,她便大睜著雙碧眼盯著宋氏問:“聽說他受傷了?”
宋氏見她問起汪仁的傷,忍不住微微紅了臉,索性便將汪仁是如何傷著的說了一遍。
莎曼聽到汪仁同她說的話後,便已是目瞪口呆,斥了句“好大膽”。等到宋氏說是自己手上的剪子扎傷了汪仁後,莎曼更是一把從椅子上跳了起來,唬了一大跳,連聲說著:“福柔你這脾氣……他雖然不對,可你也不能拿剪子扎他呀!”
“……”宋氏無措,“我也是無意……”
莎曼一臉的不相信,嘀咕著:“我先前那回同你說起他時,你就一臉的古怪跟不自在,我就知道你鐵定是不喜歡我那般說。所以這次他自己跑到你面前不要臉的胡說八道了,你就急了拿了剪子扎他,一定是這樣。”
她兀自埋頭推理著,而後猛地抬起頭來,痛心疾首地道:“這可怎麼好?他是不是賴著養傷了?是不是賴著要你負責了?”
言罷,不待宋氏說話,她驀地又作恍然大悟狀,用手指著門口的方向,忿然道:“我知道了,不是你故意扎他的,是他故意讓你扎著他的是不是?”她哭喪了臉,“上回說過他後,我回頭便特地去查了查這東廠是做什麼的,不查不知道,一查可了不得。這點小手段,他還不是信手拈來?”
宋氏聽得是瞠目結舌,半響才好不容易地插進話去:“打住,嫂子你別多想,真是不小心傷著的的!”
她不提倒罷,一說莎曼那張臉就更是泫然欲泣了。
“我就不該說那些事,一提他就上了心,來禍害你了。”莎曼一口西越語說得飛快,“你瞧瞧,這才多久,你便幫著他開脫起來了,再過幾日,豈不是就叫他給騙走了?怨我,好端端的提什麼不好,非得提你容易叫人哄了去……”
眼瞧著莎曼這話是停不住嘴了,宋氏無可奈何,只得揚聲打斷了她的話,“我答應他了。”
話音戛然而止。
旋即,莎曼一把坐回了椅子上,捂臉喃喃道:“糟,竟是已叫他給哄去了……”
“嫂子。”宋氏哭笑不得,“沒有的事,他能哄我什麼,這都是我自己的意思。”
莎曼鬆開兩指,露出指縫間的一雙湛藍雙目,“還說沒有?”
宋氏失笑:“得,那就有吧。”
“不行,我得把他趕走。”莎曼聞言鬆開了手,起身就要往外頭走。
宋氏一把按住她的肩頭,到底沒敢下大力氣,只虛虛按著不讓她走,擋在前面說:“嫂子你先聽我說。”
莎曼依言不再動作,一臉期盼地問:“**湯藥效退了,清醒了?”
“哪有**湯這種東西!”宋氏一臉無奈。
“你哥哥說的有,我相信他。”
宋氏怔了怔,這到底是誰被誰給哄了去?
她斂了心神,正色道:“沒有**湯,他也沒有哄我,全是我自個兒想明白拿的主意。”
莎曼聽到她這般說,也暫且先熄了要去收拾汪仁的心思,只問:“可他是個宦官,你明明知道的,怎麼還……”
“我不在乎。”宋氏搖了搖頭,“有他在身邊待著,我很安心,從來沒有過的安心。”
她說得真摯,語氣雖是輕柔的,可裡頭蘊含著的堅決意味卻也顯露無疑。
莎曼愣了下,突然洩了一口氣:“可他能娶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