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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部分

的人,這點兒糧食只夠填牙縫。湘陽沒牙,吃不動糧食卻要吃奶,開頭兩天烏雲還有點兒奶,可只夠湘陽半飽的,再往後烏雲的奶水就沒有了,大人都吃不飽,拿什麼來變奶水?沒奶湘陽就鬧,小東西嗓門又大,哭得四鄰不安。烏雲沒辦法,拿乾乾的奶頭讓他吮,他餓貓似的,一口咬住就不放,吮得烏雲五臟六肺都出來了,疼得她直流淚。烏雲沒辦法,只好拿小米磨的麵糊糊喂他,孩子餓了,逮住什麼吃什麼,一吃就吃個肚兒圓。烏雲倒是不怕費糧食,大人怎麼也能省出那一口來,只是小米麵撐人,又不好消化,孩子要麼拉不出來,要拉就是一大堆,一股子怪味,這樣大人孩子都吃虧。烏雲後來想了個辦法,那時蔬菜已是稀罕之物,但烏雲還是託人弄了點菜幫子來,煮了,搗成泥,把纖維部分濾出來大人吃掉,汁泥部分和小米糊糊合了,一道喂孩子,這樣餵了幾天,孩子的大便乾結問題解決了,只是孩子通體發綠,像一隻青蛙。

孩子落地一週後,關山林趕到醫院來,進門頭一句話就是:孩子不缺胳膊不少腿吧?烏雲拿眼剜他,說,你這人怎麼不會說話?怎麼就不興說點兒吉利的?關山林把帽子摘掉往邊上一天,嘿嘿笑道,我這不是吉利是什麼?孩子只要不缺胳膊不少腿,日後當兵就沒有問題。再者說了,咱革命者,信只信唯物,吉利什麼的咱不信那個。關山林對抱在烏雲懷裡的兒子只看了兩眼,倒是對烏雲的浮腫多有憂慮。烏雲浮腫已有些日子了,還有好幾次忙著忙著人一暈就栽倒在地上了,這回不是妊娠反應,是飢餓加上營養不良造成的。烏雲囑咐朱媽不要把這事告訴關山林,後來關山林還是知道了。關山林知道這事後焦慮萬分,回去後立刻要趙秘書通知膳食科,把他的口糧省出一部分來給烏雲,而且全要細糧。烏雲一看勤務員拿回來的糧食就惱火了,對勤務員說,這是首長的命,你也敢往回拿?首長過去吃多少你知道嗎?他一頓能吃一斤半饅頭,外帶半隻老南瓜,他現在肩上擔子這麼重,一天到晚連軸轉,一月二十一斤口糧,你再往回拿,你要他死呀?勤務員本來就不願往回拿糧食,首長的口糧不夠吃他是看到了的,平時不大敢吃乾的,喝稀粥,一口氣能喝十碗,那個饞樣兒,看得人鼻子直酸。一個將軍、老紅軍,組織上原有照顧,他都給了身邊那些生活上困難的工作人員,眼見得人眼也瞘了,下頦也尖了,面板乾巴巴的沒有一點兒光澤,還整天樂呵呵的。那天鬧著和技術處的那些知識分子打球,上場之前偷偷把他叫了去,叫給弄兩海碗水來,放點成鹽,就那麼咕咚咕咚喝了,一抹嘴就上場,又跳又喊,三分線球投得嗖嗖的,下場以後人就癱了,說,歲數大了,腿肚子直抽筋,不服不行。勤務員想,這哪裡是歲數大了,分明是肚子裡沒有食,餓的。勤務員這麼想,卻不能說,還得違心地把一點兒精糧往家裡拿,捱了烏雲一通搶白,他倒高興了,二話沒說,扛上糧袋就往基地走。到了基地,關山林一看他扛著糧袋回來就火了,不管勤務員怎麼解釋也沒用,非讓他再扛回去。關山林說,這糧食不是一個人的命,是母子倆的命!我關山林能娶能生就能養!還說,告訴她,要再把糧食送回來,我立馬倒進河裡餵魚!誰知烏雲並不吃這硬,說什麼也不讓勤務員把糧食口袋放下。烏雲說,我們母子倆餓不死,剜肉吃我們也能挺著,他一個七尺男人,他得耗多少糧?他也不屬於自己,他是國家的人,革命的人!還說,你告訴他,要倒進河裡餵魚他自己倒去,只要他不怕犯錯誤!可憐勤務兵,扛著個糧食袋來回走了幾十里路,走得腳上打了幾個大水泡,累得直吐白沫子。別人還挺奇怪,這個小戰士在幹嘛?扛著糧食袋來來回回地跑,說倒賣糧食吧不像,說練腿勁吧也不會,未必是在尋找失主?可如今年頭,糧食比命貴,誰又會把一整袋糧食隨隨便便丟失了呢?丟人也不至於丟糧呀!

烏雲堅決不讓關山林往家裡拿糧食,關山林知道烏雲的性格是外柔內剛,硬要她把糧食留下是不行的,可烏雲那蒼白的浮腫卻令他忐忑不安,他老是擔心她會由此而死去,這種感覺一直在糾纏著他,讓他老是犯愣。終於有一次,在外出打獵的部隊再次拖回一車獵得的野物時候,他開口要了一隻野兔,本來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他倒像做賊似的,鬧得一臉通紅。這以後,他又花了五十塊錢,買了十個雞蛋,讓勤務兵送回家去,給烏雲補補身子。野兔的事倒沒什麼,論理論情,他要吃一頭野象也行。可雞蛋的事卻犯了紀律,當時黨內有精神,黨員幹部必須堅決抵制浪費和享樂主義,執行艱苦樸素、勤儉治國的方針。部隊也有明文規定,一律不得在地方集市搶購糧食、副食品和日用品,關山林因為老婆生孩子,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