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萬人馬,便只能出城。都城內的王室禁軍是隻聽楚王號令的,就是那六千城防駐軍,也是要有特殊兵符才能接受上柱國之外的調遣的 。楚國大族分治的歷來傳統:都城屬王族領地,禁軍與守軍將領均由王族擔當,連兵士都是隻從王族領地徵發。楚懷王雖然顢頇,但對都城內兵馬卻也是掌控極嚴,特殊兵符連靳尚也沒有見過。昭雎的兵符是十多年前子蘭做上將軍統帥六國聯軍時,昭雎以令尹調運糧草的權力得到的;六國聯軍戰敗,楚國上下惶惶不安,這隻兵符竟是鬼使神差地被人忘記了。
楚制:調糧兵符須與調兵兵符同時勘合,大軍才能離營。但是,城外大軍主將卻正好是昭陽,也是昭氏的後進英傑,論輩分還是子蘭的宗親侄子。當此非常之時,這隻兵符便是王權,況且昭雎又是主政令尹,調一萬兵馬入城當是順理成章。
為防不測,子蘭帶了十名精銳騎士,一色快馬長劍,出得北門便向山谷要塞飛馳而去。這要塞軍營距離郢都六十里之遙,翻過兩道山樑便能望見軍營旌旗,放開快馬小半個時辰便到。剛剛翻過第一道山樑,下坡進入谷地時,突然卻聞轟隆一聲,前邊六騎竟是驟然消失!子蘭戰馬突兀人立而起,嘶鳴後退,竟與後面連環飛馳的四騎結結實實撞在了一起,子蘭頓時跌到馬下,鼻子竟唰地噴出一股鮮血!饒是如此,子蘭也顧不得疼痛,立即拔劍大呼:“有埋伏!你等斷後,我去軍營!”便又飛身上馬要繞過陷坑衝上山樑。
恰恰便在此時,一道白影快如閃電般飛來,一個大回旋,便見子蘭頭顱飛去,一股血柱沖天騰起,竟是連一聲慘叫也沒來得及喊出。白影堪堪掠過,一陣箭雨便立即傾瀉到谷地,片刻之間,陷坑六騎與地上四騎便是聲息皆無。
“兵符!給你了”叢林中一個清亮的女聲。
“好!回郢都!”一個渾厚的男聲在叢林迴盪。
馬蹄如雨,驟然從山林席捲而去,山谷又恢復了一片寧靜。
日色過午,楚懷王終於呻吟著喊著鄭袖的名字醒來了。
侍女頭目連忙跪坐在地將他擁在懷裡,一邊撫摩一邊呢喃撫慰:“大王別怕了,王后睏覺了,一忽兒就來,就來,乖乖別怕,先喝一口白玉汁兒了,王后有,我也有呢,儂嚐嚐味道好麼?哎喲,乖乖咬疼了……”自從鄭袖生了王子,楚懷王便有了這個奇特的癖好,每次睡醒來都要鄭袖給他餵奶,說那是上天白玉汁兒最好喝了。鄭袖幾日不在,極少開懷的侍女們又沒有這上天白玉汁兒,便只好任他將胸脯咬得出血。懵懂之時,不想這塞進嘴裡包住臉膛的竟是肥嘟嘟一對可人物事,恍惚之間,老國王竟以為抱住的當真是鄭袖,便哼叫著一頭扎進那雪白豐腴的懷中,狠狠咂得小半個時辰,才睜開眼睛抹著嘴坐了起來:“你,便是王后了!”手卻只是指點著那對肥白的大奶子。
“謝過大王隆恩——!”侍女頭目驚喜萬狀地猛然將老國王包在了胸前。
楚懷王雄心大做,便是一番胡亂折騰,片刻之後滿頭大汗氣喘咻咻,才覺得鬱悶稍減,竟是呵呵笑了:“這對兒尤物不輸鄭袖,上天有眼了。”
“儂曉得無?人家跟王后原本就是姊妹了。”
楚懷王哈哈大笑:“好好好,姊妹便姊妹啦!”
正在楚懷王高興的時刻,一個老內侍匆匆碎步跑來:“稟報我王:出事了。宮門湧滿了市井庶人,已經跪了三個時辰,要我王出宮受書了。”
楚懷王頓時愣怔了,片刻之間卻又恍然笑了:“我說呢,哄哄嗡嗡甚個聲響?原是市井坐宮,要減稅麼?去,找令尹啦,本王管這等瑣碎?”
“宮門司馬早報令尹了,令尹派出子蘭將軍,可子蘭將軍沒有音信了!”
楚懷王眼珠打轉,不禁一聲高喊:“靳尚!”卻又驟然打住,長嘆一聲,“亂也!走,本王出去看看啦。”剛要邁步,卻回頭高聲下令,“來人,帶新王后去寢宮養息啦。”又對衣衫零亂的侍女頭目笑了笑,這才跟著老內侍走了出去。
一到宮門廊柱下,楚懷王便驚愕得站住了。生平之中,他只見過屈氏部族的族老們當年為屈原請命,人數也就是幾百個,已經使他手足無措了,何曾見識過這人山人海?片刻之間,楚懷王便覺得頭轟的一聲便懵懂了,臉色發青,兩眼筆直,不禁便哆嗦起來。老內侍連忙靠前扶住低聲道:“老朽之意:不管市井庶民如何請命,我王儘管答應住,管保無事了。”楚懷王頓時清醒,甩開老內侍笑道:“本王早就如此想了,用得你說?下去!”便抖擻精神走到廊下矜持地一聲高喝:“宮門將軍何在?”
“宮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