瑤席聞言迎了上來,笑道:“才說到大人愛喝碧螺春,大人就到了。奴婢已沏好了茶,大人請坐這邊來。”說罷行了一禮,請我坐在樹下,又奉上茶來。
只見這張桌子紋理細緻均勻,色澤內棕紅外淺白,棕紅處雕著六隻柿子,淺白處雕著三把首尾相接的如意,倒也別緻,遂指著桌子問道:“這是什麼做的?”
瑤席笑道:“這是櫻桃木的,是今早皇后才命人從內阜院搬來的。”
我轉頭向綠萼笑道:“櫻桃倒是常吃,卻還沒見過櫻桃木的傢什。”
瑤席道:“這是才從極西的海外運過來的木材,從嶺南羊城上的岸,千辛萬苦才運到京中的。統共才做了這一套桌椅,就拿到永和宮來了,可見皇后娘娘器重大人。大人先在此飲茶,一會兒屋子拾掇好了,再進去不遲。”說罷揮揮手,永和宮的宮人們接過芳馨和紅芯手中的物事,紛紛忙碌起來。綠萼開了裝文墨書籍的木箱子,將皇后給我的十七封奏疏尋了出來,放在小桌上。
瑤席奉承道:“都說朱大人是女官之中最聰明最好學的,今日一見,果然如此。”
茶盞是梅青釉剔花青瓷,茶雖清香,卻因梅青色為底,茶湯色澤暗沉。平日裡我喜歡用白瓷盞飲碧螺春,白瓷光潔亮白,顯得茶湯色澤純淨,縹如美玉。我淡淡一笑:“姑姑過譽了。若說最聰明的女官,自然是封大人才對,玉機不敢當。”
瑤席道:“封大人聲名在外,自是不假。可是這裡是內宮,宮外聲名再好也是無用。誰最聰明能幹,皇后說了算。”
我聽她說得露骨,忍不住抬頭仔細打量她。但見她約莫四十來歲,眉眼精細,膚色白皙。身著檀色歡喜紋半袖,下面是一條牙白色長裙,裙角上用銀線繡了幾朵梅花,在陽光下甚是耀眼。瑤席是永和宮的執事,和定乾宮的良辰、守坤宮的桂旗一樣,官居九品。見我打量她,只是低眉垂首,唇邊掛著一絲不卑不亢、恰到好處的微笑。我笑道:“這茶很香。”
瑤席道:“奴婢聽聞姑娘最喜歡碧螺春,知道姑娘要搬過來,昨日特意去內阜院向商總管多討了些。大人喜歡便好。”
我笑道:“我很喜歡,姑姑費心了。”
瑤席欠身道:“姑娘且坐會兒,奴婢先告退了。”說罷退了兩步,轉身往悠然殿去了。
綠萼笑道:“這位瑤席姑姑是出了名的精明厲害,聽說從前還未得品銜的時候,便將手下的宮人治得服服帖帖的。”
我拿起一封奏疏,微微一笑:“從前在長寧宮,白姑姑是最溫和的,整日由著你們胡鬧。如今有個厲害的姑姑管著你們,看你們還這樣沒規矩!”
綠萼撇撇嘴道:“奴婢們是服侍姑娘的,哪裡由她來管?!”
暮春的風又溼又暖,陽光透過樹葉如雨點般落在奏疏上。我細細看了兩封奏章,便到了午初時分。芳馨和瑤席一同領了眾人上前,芳馨屈膝道:“屋子都收拾好了,姑娘進去瞧瞧,若有不妥當的地方,奴婢們好改。”
我笑道:“既是兩位姑姑佈置的,想來必是妥帖的。”
瑤席帶領眾人參拜,我忙命芳馨取銀子放賞。瑤席忙道:“皇后娘娘命奴婢用心服侍大人,奴婢不敢領賞。”
我一怔,隨即會意:“姑姑辛苦了。快快請起。”說罷親自扶了瑤席起身。
瑤席笑道:“大人雖然住在偏殿,可是永和宮中,也只有大人,奴婢們不敢懈怠,必盡心侍奉。若有服侍不周的地方,還請大人海涵。”
我笑道:“姑姑言重。”
芳馨在一旁輕聲道:“已經午初了,姑娘該去前面接殿下放學了。”
我點點頭,卻聽瑤席問道:“大人這一去,是就近在長寧宮用午膳,還是回永和宮用午膳?”
我笑道:“既已經奉旨搬到永和宮來,自然是要回來用膳的。綠萼他們初來乍到,還請姑姑多多指點。”
瑤席屈膝道:“奴婢不敢當。”
只見她一雙手白嫩修長,指甲修剪得甚是齊整,小指上戴了一隻薄薄的素銀嵌珠護甲。我一時興起,便拉過她的左手,順手將一串水晶籠在她的腕上。瑤席吃了一驚,幾次想要縮手,卻被我牢牢拉住。她低頭道:“奴婢不敢領賞。”
我笑道:“這不值什麼。姑姑留著玩或者賞人都好。”說罷便扶著芳馨的手,出了永和宮往定乾宮去了。
走上東一街,芳馨方道:“這個瑤席也真奇怪,向來一宮執事帶了底下人磕頭請安,賞賜再豐厚都是無妨的。就算近來宮裡的規矩嚴,也沒嚴到這個分上。也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