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還有誰知?”
他的手心滾燙,目光之中既有信任與瞭然,更有兩分不可捉摸的傾慕之情。我頓時怔住。我在高曜這個年紀時,在長公主府偶爾會遇見高暘。他是長公主府身份最高貴的男子,私下裡沒少被丫頭們議論。我總是矜持著,從不與她們談論這位世子。可是我知道,我的眼中有時也會閃出那樣的光芒,青澀又純粹的歡喜。
年少時奮力藏好的心事,不待剖白便化作決絕的言語。我不動聲色將手籠在袖中,淡然一笑:“殿下說得極是。”
高曜笑道:“孤還有一事要請問姐姐。這一年裡,孤沒少聽嬤嬤說,父皇喜歡姐姐,要封姐姐為妃。姐姐當真願意嫁給父皇,做孤的庶母麼?”
這是我最不願意在高曜面前提起的事情。然而高曜已經長大,他既然問了,我也不好不答。我嘆道:“我不願意,可又有什麼法子?”
高曜笑道:“其實姐姐若不想嫁,也是有法子的。”
我笑道:“請殿下指教。”
高曜道:“父皇的性子,是最怕別人說他不是仁君,因此凡事都愛藏三分,若過了便挽回三分。比如為昌平皇叔偷偷藏了金輦的事情,父皇一怒之下降了皇叔的爵位,可是舞陽君詛咒皇叔之事一發,父皇立刻藉機復了皇叔的郡王爵位,更委以重任,以安皇祖母的心。前陣子為了昇平姑母的婚事,理國公府的世子和少夫人雙雙自盡,我聽蕭太傅說,父皇撫慰甚厚,還說待謝姑娘出嫁時,要冊封她一個爵位。這陣子父皇派心腹查問漱玉齋、長寧宮和守坤宮,自己卻躲去了江南,一來是怕被我等攪擾,二來也是為彼此留有相見的餘地。姐姐知道蘇姑娘的父親蘇司納麼?”
蘇燕燕的父親蘇司納,從前在官場上幾起幾落,終於在鹹平十三年初夏皇后監國的時候,由侍御史被提拔為司納。我想了想道:“殿下是說,蘇司納從前喜歡廷上面折,多次觸怒龍顏,多次被貶被免,卻又多次起用?”
高曜道:“孤聽太傅隱約提起,父皇其實不大喜歡蘇司納。可是蘇司納並無過錯,父皇也不能為了一己好惡,便貶黜賢良,於是過不多時,待氣消了,便又起用了。如今蘇司納升為言官之首,以剛直不阿名聞朝野,倒成全了君臣間的一段佳話。故此父皇雖不喜歡他做司納,卻也容忍至今。”
我頷首道:“蘇司納前些日子因為沒有按下幾個言官和刺史為成氏求情的奏疏,被陛下申斥了,還罰俸半年。”
高曜笑道:“這種求情的奏疏也甚是平常,父皇平日裡不知道要看多少。沒理由為了這種不起眼的小事申斥蘇司納。不過因為他是母后提拔的,給他一個警醒罷了。”
我不禁笑道:“殿下小小年紀,對朝爭倒是很清楚。”
高曜笑道:“從聽司馬子反的故事至今,也有五年了。便是個木頭也要開花了,況且是個人?姐姐多年教導,不就是為了讓孤明明白白地做人,不可糊塗被害,也不可動歪心思害人麼。”
我笑道:“臣女沒有這樣好。”
高曜道:“姐姐大可學蘇司納、昌平皇叔和昇平姑母,照本心行事,哪怕激烈一些也無妨。父皇縱然惱怒,也只是一時的。一個仁君又怎會去為難一個弱女子?況且姐姐有病在身,父皇若真心愛重姐姐,定然不忍苛責。姐姐若能適時發病……”說著口角噙笑,“就更妙了。只要過了這一關,父皇絕不會再向姐姐提第二次了。這叫置之死地而後生。只怕姐姐捨不得性命,放不下富貴。”
我微微冷笑:“殿下是在試探臣女的心意麼?”
高曜坦然一笑:“孤視姐姐與蕭太傅一般,不敢試探姐姐的心意。孤只是關心姐姐,請姐姐不要怪罪。”
他說的,也是我一直以來的打算:“殿下這個主意極妙。”
窗紙一分分暗了下來,他面孔的輪廓愈加柔和清冷。眸光深藏,像蘊著地火的深泉,當真像極了他的父皇。他終於全然長大,我再也不能教他什麼,而他也不再需要我的提點了。雖然欣慰,卻也難免失落:“臣女如今已不是殿下的侍讀了,但慎妃娘娘臨終前曾囑咐臣女,一定要好好輔佐殿下。”
高曜笑道:“侍讀不過是個身份,孤明白。不做侍讀其實很好,若能生疏一些,就更好。姐姐不是一直這樣教導孤的麼?”
我瞭然一笑:“時候不早了,殿下該去晚宴了。”
高曜跳下榻來:“擾了姐姐這麼久,是該讓姐姐好好養病了。”說著揚聲叫了芸兒進來。芸兒為高曜披上斗篷,忽聽簾外綠萼的聲音道:“掖庭令施大人派人求見姑娘。”高曜轉頭看我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