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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陽轟轟烈烈地燒著,將宇宙燒作一堆灰燼,將我的心燒熔燒焦,化為輕煙,隨風飄散。心中千萬般渴望,千萬縷思念,俱在燃燒中灰飛煙滅,卻惟有手中一縷,固結不散。 我望著他,望著他,像要把這燃燒世界裡最後的景象望進永恆。然後,我漸漸地清醒過來。是了,他是存心的。他存心這樣漫不經心地說起他的家庭,他的妻子,他的婚姻。他已婚!他的隨意,其實恰恰是一種精心的刻意,為了讓我在沒有來得及表白愛情之前就明白這愛的不可能,並以此來成全我的自尊與驕傲。可是,何必呢?如果愛情沒有了,驕傲於我有何用? 我忽然笑了:“張老師,我今天來,本來是想告訴你:我喜歡你。但是現在,不用說了,是嗎?” 他結舌,愣愣地看著我,不知應對。 我深深鞠一躬,就像一個學生對老師那樣。如果我不能夠愛他,至少,我可以欣賞他,尊重他,而且,因為他的體諒與磊落,而感激他。 我轉身,他不安地隨上:“唐詩,我送你。” “不必了,我認得路。”我茫茫然地說,在眼淚流下前匆匆走開。 不,我不要他看見我的淚,既然他那樣刻意地維持我的自尊,不願意讓我受傷,我又怎麼忍心使他自責呢?他沒有錯,他那麼優秀而正直,我沒有道理讓自己的失態來打擾他的安寧。可是,可是我該走向哪裡呢?我不想回酒店,我不能面對那種天空野闊的孤寂。我也不想見任何人,沒有人可以瞭解我此刻的悵惘與絕望。 我又變成了那個六歲的小女孩,又回到了那低矮的籬笆牆邊,我的小夥伴張國力走了,雪燈籠從此熄滅。孤獨和失落將我包圍,我扎煞著兩手,不知所措地站在家門前看著大客車漸行漸遠,終於駛出我的視線,少女的心第一次知道了什麼叫離別,什麼叫思念,什麼叫相見無期。 張國力,張國力,如果你在這裡,或者可以安慰我的失敗,可以重新點燃一個雪燈籠令我解頤歡笑,可以帶我走進童話世界而忘掉現世的煩惱。張國力,你到底在哪裡呀?你說過十二年後會來娶我,可是十七年過去了,為什麼你還沒有出現?臺北的冬天沒有雪,我也沒有了雪燈籠,我什麼都沒有了,只有一個關於雪燈籠的夢和一個關於木燈籠的誓約,張國力,你為什麼還沒有出現呢? 我茫然地走在街上,那麼多擦肩而過的行人,都不與我相關。他們不認得我,我也不認得他們,可是,我還是走在他們之間,為什麼? 酒吧門前有小女孩在兜售玫瑰花兒,賤賣的愛情,三塊錢一枝。酒吧裡傳出吉他伴唱的歌聲:“給我一杯忘情水,讓我一生不流淚……” 有嗎?忘情水?真的有那樣的人間極品嗎?可以讓我在一杯過後,忘記四合院的相遇,忘記黃葉村的重逢,忘記剛才的談話,忘記張楚這個人。 我走進去,對著酒保傻傻地笑。 那是一個頭發染得翠綠的英俊少年,他響亮地打個唿哨,走上前來招呼我:“美女,喝點什麼?” “忘情水。”我回答。 少年笑了:“那簡單,紅酒加白酒加果酒,保證一杯即醉,一醉萬事休!” “可以嗎?” “當然。”那少年故作驚訝地反問,“你不知道忘情水的別名叫酒精嗎?” 我在角落裡找個單人的位子坐下,掏出鈔票,“請歌手把這首歌重複十遍。” “那可不行。其他客人會不高興的。” “那麼,我請所有的客人喝酒。” 宋詞和元歌是一對前世冤家(3) 少年再吹一聲口哨,大聲問:“有人反對以重複聽十遍歌的代價來交換一杯酒嗎?” 人們鼓譟起來,有人回答:“如果是黑方我就同意。” “我要藍帶馬爹利!” “一份卡布奇諾!” “紅粉佳人!” 我勝利地笑了,不等喝酒,已經醉態可掬:“看,他們都沒有意見。” “但是,你肯定可以付得起賬嗎?” 我取出錢袋:“給我留十塊錢打車就好。” 酒保清點一下,再吹哨,然後說:“給你留二十塊。”接著,遞上那杯“紅酒加白酒加果酒”的莫名其妙酒:“你的忘情水。” 我接過,一飲而盡,大聲說:“再來一杯!” 從小到大,我是家族企業的繼承人,我是孤僻內向的小女孩,我是斯文守禮的大家閨秀。可是現在,我不想再顧忌一切的禮儀,規矩,禁忌,只想放浪形骸,只想一醉方休,只想長歌當哭,只想就此長眠。讓我喝,讓我唱,讓我盡情儘性地醉一回! “給我一杯忘情水,讓我一生不流淚……”歌手一遍遍唱著,我跟著唱,酒吧所有的人都跟著唱。這是一個瘋狂的夜晚。給我一杯忘情水,讓我一生不流淚。多麼多麼想擁有那樣的一杯水,多麼多麼想不要這樣傷心這樣無奈這樣疼痛這樣無休無止地流淚。 我流著淚,笑著,唱著,拉住酒吧裡每一個人問:“你知道張國力嗎?告訴他,我在等他。” 酒保走過來說:“美女,你醉了。” “這是忘情水的功能。”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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