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些。
不妨顧準忽然提高聲音:
“舅、舅!你說,誰蠢?”
很多時候,顧準都會想,若然沒有舅父蘇玉林的話,自己是不是會有另外一個人生?
也是這樣一個冬夜吧?風像是能刺穿人的肌膚,鵝毛般的大雪裡,爹爹身體一半凍在冰面下,一半露出水面上,死不瞑目的瞧著安州的方向,任憑孃親哭的嘔出血來,都不肯把眼睛閉上。臨終前那一刻,爹爹是恨著的吧……
萬念俱灰的孃親把爹爹的屍體從冰天雪地裡挖出來後,又無比決絕的當著自己和舅父蘇玉林的面攬著爹爹的屍體從爹爹的前心捅穿了她自己的後心,然後雙雙沒入冰水之中……
紅豔豔的血咕嘟咕嘟的從水下冒出,任憑自己哭啞了嗓子,卻是再找不到爹孃的影子……
也是從那一日起,顧準知道,自己這一生,怕是都走不出那樣鮮血淋漓的寒冷和絕望了……
蘇玉林一怔,正對上顧準冷彷彿冰箭似的眼神,心裡沒來由的“突”了一下,強壓下心頭的不悅擠出一絲笑容:
“好好好,我不說,我不說了。這麼晚回來,你也累了吧?洗漱一下,趕緊歇著吧。”
當年妹妹夫妻兩人身死時,外甥也不過四五歲的年紀,即便有些印象,又如何會曉得前因後果?
就是這眼神,未免有些讓人心裡發涼。
又想起一事,當初妹妹兩人身死時太過突然,自己一時也有些疏忽了,還是兩日後才在湖邊一個柴房裡找到了呆呆躲在角落裡的顧準……
還有之後,這孩子足足兩年一句話也沒和自己說過……
難不成,當時的情景他其實全都看見了?
這麼想著,臉色就有些不好——
當初若非那顧瀟一意孤行,定要跑出去替乃師出頭鳴冤,自己如何會想著強行把人關起來?畢竟,好不容易才令楊家失去皇上信任、退出朝堂,讓裘家趁勢取而代之,如何也不能功虧一簣,讓顧瀟攪了局。
再沒想到,顧瀟竟蠢得連夜逃跑。卻不知周圍全是結了冰的深水,不然,自己如何放心把他一個人關在哪裡?
還有妹妹,也是個死心眼的,憑著手裡的雲深宮和美麗無雙的容貌,想要找什麼樣的男子而不可得?說句誇口的話,真是有心的話,便是進宮為妃也完全使得。
竟是死心塌地的非要跟個窮書生過一輩子。甚而最後還愚蠢的殉了情!
又憶及顧準方才言語間的不敬,不由跺了下腳,朝地上狠狠的吐了口唾沫,臉色越發陰沉——這個小兔崽子,虧自己一手撫養他長大,眼下瞧著,分明和他那孃親一樣,就是個吃裡扒外的白眼狼!
顧準冷冷瞧著越走越快的蘇玉林,半晌忽然道:
“舅父的身子怕是不太舒服,派一個人去瞧瞧。”
“我想要的東西,無論是誰,都別妄想破壞!”語氣似是喃喃自語,又似是宣誓。
院子裡一片死寂。半晌一個清雅的聲音忽然響起:
“……又要重複之前爹孃的悲劇嗎?如果孃親不是被權力所惑,如何會做出背叛爹爹,令爹爹泥足深陷,甚而累及恩師的事?”
“……就是走錯了那麼一步,便令得恩愛如爹孃就此反目,最後飲恨而亡……”
“這教訓還不夠嗎?”
“你想要的究竟是什麼呢?真是這沾滿了鮮血令人作嘔的權力嗎?到了這會兒,你竟然依舊想不開嗎……”
“閉嘴!”聲音有些慌張,又明顯很是迷茫,甚至,還有少的見脆弱……
院子裡一時又恢復了死一般的靜寂……
和蘇府的壓抑不安不同,五皇子府這會兒卻是一片安靜祥和。
即便到了飯點,五皇子姬晟依舊不見影子,都不能影響周雋的好心情——
方才親自去了楊希和拱手奉上的那家雲之錦,親眼瞧見了那裡生意如何興隆,尤其是那些漂亮的衣裳,氤氳的令人通體舒泰的香氣,即便是周雋這般見慣了錦衣華服的,也不覺目眩神移……
“王妃可要出來走走?”看周雋開心,一旁侍候的於嬤嬤卻是有些躊躇,猶豫了半晌終是道,“園子裡的梅花開的可好看了。”
“也好。”周雋有些疑惑,頓了頓才笑著起身,“嬤嬤陪我走走吧。”
又示意其他人不必跟著。
兩人一直走到一個僻靜的角落,周雋才站住腳,蹙眉道:
“有什麼事不能在房間裡說,這麼大冷天的,嬤嬤還要我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