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來的意思,老太太再遲鈍,這會兒也嗅出異味來了:“你還有什麼事兒?一併說出來。成不成,祖母都會給你個明白。”
“謝老太太。”釋賢深深地拜了一拜,再抬起頭來的時候,神情凝重,“家裡出了事,有老太太和幾位太太在,本不該我一個晚輩插言的。可是剛才,為了王府的事兒,大伯母和四娘都紅了臉。賢兒心裡很不好受。”
老太太哼了一聲:“她們吵她們的,你就當沒聽見就好。”
“孫女沒用,既不能替父母分憂,也無法像二哥哥那樣,可以努力學習,爭取日後一舉得中,光耀門庭。孫女兒願意效仿從前的緹縈,放下這大戶小姐的身份,代替蓉姐姐,去王府做個盡職盡責的女侍,還請老太太、太太們能給賢兒這個機會。”
剛剛還在感念她的善良的陶氏,一聽這話,登時就變了臉色:“二姑娘,不可以!”
釋賢毅然打斷了陶氏的話,斬釘截鐵地說道:“三太太的意思,賢兒早就知道。好好的姑娘,為什麼要自甘墮落去給人做使喚丫頭?不管那是什麼人家,就算是王府、王宮,也是大失身份的舉動。大家小姐就算是吃糠咽菜,人前也要保持體面矜持。”
釋賢不慌不忙地道來,不但鎮住了陶氏,就連乍聽得此話暗中咬牙的大太太,也不由得正起眼睛來看著她。
釋賢的底氣越發地充足了。
“這是三太太的做人標準,可是,賢兒卻不這麼以為。有道是‘唇亡齒寒’,跟整個家族的利益前途比起來,個人的榮辱又算得了什麼!要說做奴婢沒有出息,前朝的衛子夫如何能夠母儀天下?她的兄弟、外甥,又如何能成為叱吒風雲的大將軍,名垂青史?王府不是尋常人家,所謂‘率土之濱,莫非王土’,別說我們楊家,放眼整個山東道,就連知府大人,見了王爺,也是要行跪拜之禮的。咱們再金貴,能貴得過魯王府去?”
老太太拖著長腔叫了聲“好孫女兒”,止不住就落了淚。
大太太等人慌忙向前來勸慰。
老太太伸著一根手指頭,挨個點著幾個媳婦兒:“你們聽聽,都聽見了?我只說我平時沒有疼錯人。你們一個一個地,可有這個心?誰能把這個家看得這麼重要?誰有這份大氣的心胸?你們只知道家裡出了個會讀書的褐哥兒,是個能光宗耀祖的。今天我才知道,這內宅裡頭,還有一個不遜於男孩兒的孫女兒。”
說著,親手去扶釋賢:“好孩子,別想那麼多,有老太太給你作主,天塌下來都不用怕。”
釋賢包著兩汪眼淚,含羞帶悲地起了身,緊挨著老太太坐著。
她起身了,陶氏反倒是跪下去了:“老太太,這事兒十分不妥。傳出去定是要給人當成笑話的。”
“你不說,外頭人怎麼會知道!”老太太恨恨地啐了一口,罵道,“這也不好,那也不好,你有什麼好主意?是不是把你家的姑娘頂上去就好了?只要你們三房能夠榮華富貴,就怎麼弄都好?”
蕭牆內外之第65回
陶氏挺直了後背,斬釘截鐵道:“不瞞老太太,我的孩子,就算是吃不飽、穿不暖,也斷然不會送她去給人當牛做馬、呼來喝去。”
老太太氣得渾身發抖:“你好,你是個有教養、有氣節的!楊家自甘下流,不配跟你這般高貴體面的站在一起。來啊。請貴人出門!千萬別忘楊家的壞風氣玷汙了人家!”
大太太等人見勢不妙,趕緊地慫恿陶氏賠禮道歉。
奈何陶氏主意堅決,腰桿板得挺硬,頭面抬得老高,絲毫就沒有認錯屈從的意思。
丫頭們夾在中間不好說什麼的,便冷著臉、帶著氣地請陶氏出去。
“走,走得遠遠地!楊家廟子小,容不下你這尊大佛!”老太太的怒罵聲不絕於耳,“楊老三呢?把楊正禮給我叫回來,他自己選的好媳婦兒,叫他自己決定,要媳婦兒,還是要楊家!”
夜已深。
初七覺得鼻孔裡滿是艾草燻的黑煙,他想摳鼻子,可是又不敢。
他已經陪著楊釋然一動不動坐了快半個時辰了。草垛再軟和,奈何沒有支撐,坐久了,後腰吃不住勁,就特別地痠疼。
他不敢叫疼,因為他十分確定,如果這麼說了,身邊的人一定會毫不猶豫地攆他走,片刻不許留。
而他,其實很想陪陪這個令他崇拜無比的小人兒。
前方隔著寬闊的池塘就是楊家的宅邸。
釋然的陰鬱一如夜之陰沉,令人窒息。
沒有星星可數,初七隻好努力地辨識各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