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箐卻不如她那麼自信,道:“只怕他不同意呢。咱們家如今這狀況,又有人索債在門前,他既是聞風,只怕要壓價呢。”
楊婆子一想,這事可是自己無意中洩露了這情況,此時急著將功贖罪,小心地道:“不會吧?我同他說時,他還應允了再次訂貨呢。再說,奶奶這處欠債,同他又沒幹系,他也管不著。”
文箐仍不放心,道:“夜長夢多。他又沒有付定金,一日沒交錢,沒立字據,便作不得準。要反悔,只是一句話的事。”
楊婆子也被她說得有幾分動搖,卻是梗著脖子道:“他敢!他要是敢反悔,菲想做成生意。但凡他和哪個經紀去旁的家談生意,我便跟在後頭說他不講信義。”
沈吳氏聽得文箐的話不擔心是假話,可是她終有些怕再惹出甚麼事來,道:“婆婆莫這般說。和氣生財,他便是不要咱們的藥膏,咱們也無話可說。可莫要因此吃上官司。聽你說,他十分大方,能仗義相助,想來不是個惡人,咱們也莫作小人行徑。”
楊婆子點頭,道:“奶奶勿要擔心。我畢竟這一行的,這點子事我自是省得,什麼人惹不得,亂來不得,我亦是有分寸呢。我就是說破了這張嘴,也定讓他出個高價來。十萬貫鈔,只多不少。”
說著說著,她又開始信心滿滿了。只是終究不放心,告辭時便走得十分急切。連文箐說的抽成,都忘了問具體的細節了。
留下驚訝與憂慮各摻半的沈吳氏與華嫣。華嫣十分佩服地對著文箐道:“表妹,這主意你是怎生想出來的?”
文箐心想,這就是專利啊,技術轉讓費啊。“我哪想出來的,還不是楊婆婆說的,那吳員外明年肯定還訂貨,這才想得這個主意。”她說得十分肯定,只有華嫣卻琢磨:為何自己就是想不出這個法子來?
華嫣卻因此琢磨開來,道:“表妹,你方才說賣他方子,說在北地以後咱們不再賣,可咱們又不去那兒……”
文箐見她開竅,心道孺子可教也。“現下不去,誰知日後呢?文簡在北京還有一套宅子呢。”說到這裡,突然心裡又一動,差點兒忘了那宅子了。是不是將那宅子賣了算?籌一筆錢?
華嫣終歸是機靈,舉一反三,道:“這麼說來,若是南京有也客商,也賣個十萬貫鈔。再多來幾個,那就好了。”
文箐苦笑,心想這本不過是意外一筆罷了。果然沈吳氏敲醒了做夢的女兒:“別貪心了。這事還得謝你表妹,幸虧咱們待楊氏不薄,她又圖其中抽成,否則哪有這好事。”
文箐生怕華嫣因此事“發燒”,便也潑了冷水道:“表姐,這事莫要高興得太早,成與不成,難說。就算楊婆子先前說的訂貨一事,得見了真金白銀才算是真的。”
沈吳氏在一邊聞言,道:“箐兒莫看你小小年紀,只是說到經營來,卻不比你舅舅差。”誇完外甥女,又轉向女兒道,“嫣兒你好生向你妹多學著點兒,瞧她辦事多踏實。”
文箐耳中聽到舅姆的期望,心生愧意。
貧困之中的人,往往便只顧著填飽肚子。現下沈吳氏自己是對此不太通竅,兒子又因為老太太曾過度寵愛以致現下尚不知事,於是只能寄希望於女兒,此時竟是鼓勵女兒多學著這些經營之事。若是沈博吉在世,只怕亦是會管束女兒,莫要插手外務吧?
按著前世的慣性,文箐思考著,突然想到一事,道一句:“不妥!舅姆,快讓吳嬸或鈴鐺姐去尋楊婆子,且莫讓她現下便找吳員外。”
沈吳氏一愣,詫異地道:“怎麼了?箐兒。”
文箐遲疑了一下,說出自己的擔心:“她昨兒個才得了訊息,今兒一早趕來問詢。現下就馬上應我們這邊的事去問吳員外,顯得太急切了些。對方若是壓價,咱們只能任其開口了。”
知己知彼,如果在前一世商業談判中,若是讓對方得知自己的困境,等於還沒談就已經亮出了自己的底牌,顯然於己方不利,到時就是被別人宰割了。可恨現在古代,她一個女子不能拋頭露面去會會那個吳員外,她是直覺地這麼反應。
華嫣立時被嚇住了,本來信心十足,頃刻間便落寞地問道:“那可如何是好?”
沈吳氏焦急地道:“我這便讓吳涉趕緊去。”
文箐見自己這話讓二人本來好不容易心生希望,又面臨打壓,心中過意不去,趕緊道:“想來是我多慮了。既然吳員外都樂意訂貨,說明信得過我們。表姐莫慌,大不了少得一點錢,便是方子賣不掉,至少他也訂了藥膏,不少呢。”
可是這一天,終究不平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