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一家人熱鬧得緊,用蘇州話嘰裡咕嚕的時候,便感覺馬車停了,想來是到城門處了。文箐透過紗簾看出去,卻發現陳嫂早就從前車下來,正同差役在扯皮。一時也不知犯了何事,忙讓姨娘抱好文簡,自己跳下車去。
陳嫂一見小姐趕了過來,本來就不服輸的脾氣,這會兒更覺得有人掌舵了一般,說話音量也大起來了:“本來就沒這個道理。你且說與我聽聽,哪時這嶽州城裡收起什麼門攤稅了?何時連過路馬車載個人也要收錢了?我在京裡也住過好些年,也曉得只在兩京才收這個稅,如今難不成到這地方也收了不成?你莫把我婦人當不曉事的,個個都欺負我們頭上來……”
有人兇道:“你莫說我是哄你我們辦差的,自是奉公辦事,那城牆上帖的便是公文,大字不識的,還在這裡窮叫嚷甚麼快快繳了錢,放你過去便是了休得在此亂喧譁,否則告你妨礙辦差,讓你吃不了兜著走。”
旁邊又有差役道:“莫說是兩京,那都是先帝時便開徵了,如今咱們地方自是也要效仿……”
陳嫂見那人不相讓,也不曉得到底是不是便是從今年開始徵收,以前都是陳管事辦這些事,自己哪裡問過這些。只是見得前面有人並未曾繳過,想來便是有人尋釁,自己要是服了輸,只怕後面的欺負接踵而來。想她也經歷過不少事了,何時受得這般欺負與不公平的對待,自是繼續爭執道:“就算有這回事。只是我們又不是販賣 的貨商,便是自用,又何需繳這些錢?再說,太祖皇旁還有令,便是辦理喪事一應物事,都是免徵一切稅賦,何時連這條也改了?”
差役看了看她一向孝服,拿不準。
文箐聽得陳嫂的話,也曉得是怎麼回事了,站到陳嫂一邊,也不吭聲,只瞪著對面的一些人,更有圍觀地也都指指點點,一時人太多了,也聽不清說的是甚麼。倒是旁邊的趕馬車的吳七,文箐認識。
陳管事道他家不容易,家裡有事需用馬車時,便常找的他。原來他亦是落難在嶽州的,只是他是個北地的,嶽州是他外祖家所在。早先遇難,陪了孃親來投靠。外祖家到得後來,只得他娘一個女兒,算是絕戶了。落到他手裡,也只有一老騾子,那車還是文箐買房時清理出來的舊車駕,便送於他。他亦沒別的本事,既不會種地,又不會經營,連大字也只簡單識得幾個,只是為人性情極為直爽,雖不是個好惹事的,但也絕不是一個容易認輸的人。
陳嫂伏身在小姐耳邊道:“小姐,適才吳七道是他的仇家尋事來了,正好咱們僱了他的車,滿載了貨,如今有了這個由頭,只怕今次咱們是繳錢,下次再遇到個事,便不是繳錢便罷了。今日怎麼的也得把這個威風煞了。”
文箐順著她偷偷伸出的手指方向,看到一個瘦瘦的漢子,不說賊眉鼠眼,只是這人她卻識得。正是上次說吳七的騾子踢殘他家的狗 的惡人,說是兄長是巴陵郡的捕快,於是仗此,在街頭一時橫行,以前是牽了惡狗 ,放狗 咬人,迫了路人繳些錢來。那次是吳七的騾子驚了,一時踢傷了那惡狗 ,那人便打將上門,當時沒找到吳七,倒是把吳七的病老孃給鬧得一病不起,只得賣 房才安了事。這人又尋上門來,道是要賠狗 錢,好一番打鬧,只差點兒讓吳七把車亦賣 了。
那次正逢文箐同姨娘做七回來,恰巧遇上,給他交了些錢,把這事打發過去了。後來才聽說,吳七心裡覺得還是吃虧了,不服輸地又請了些地痞把那尋事的人揍了一頓。想來這樑子是越結越深了。文箐當時還勸他,這地頭蛇得罪了,怎能有好果子吃?以後遇事,惹不起,要學著“躲”著點兒。只是奈何他個性不服輸,只是口頭答應,道是不去教訓那惡人便是了。
想來今日吳七也是倒黴,正好碰到這惡人在城頭尋友聊天打發時間,遠遠地便瞧見了吳七的馬車,便想了轍來尋事。
文箐在太陽下感覺曬得厲害,看著對方氣勢洶洶,也證實了陳嫂所言,想來此事非善了,繳錢只是事由。
正在她想主意之際,對方已煽動差役便要掀車。文箐一時情急,也顧不得將日後如何了,只大叫道:“休得欺人太甚?你們也只是差役,豈能欺壓到官員宅眷頭上來了難道就不怕王法嗎?天理昭昭,朗朗乾坤,難不成還想強搶不成”
她聲音極脆,又憋了一腔怒火,猛喊出來,倒真是震了一下對方。趁對方發愣停步未再欺上來之際,道:“我家亦是官員,只是如今因事借住在嶽州府,難不成你們大白天,要押了官員家眷不成?”
她這也是被逼急了,才想起這個藉口。因著曾嬸一家聽得自己是官員之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