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浪費了一些時間瞎商量了一會兒。然後我雙手抓住一根欄杆,抬起腳蹬住岩石,直到腳差不多和頭相平,我就這樣用力推。這根欄杆突然彎了。我差一點滑下去。我攀緣著轉了個身,又把旁邊的一根欄杆向相反的方向弄彎,然後從衣袋裡拿出那個發光的菌蕈,扔到裂隙裡。
“先不要忙著亂動,”當我蜷曲著身子鑽過我弄大的口子時,凱沃小聲說。
我鑽過柵欄,一眼看見那些忙碌的身影,便立刻弓下身子,利用安放柵欄的那個凹窪的邊緣隱蔽自己,不讓它們看見。
我這樣平臥著向凱沃打手勢,告訴他怎樣做;他那時也正準備鑽過來。一會兒,我們緊挨著伏在凹窪裡,從邊緣處張望這個洞穴和裡面的月球人。
這個洞比我們初看上去時要大得多,我們從它的斜坡樣的洞底的最低處往上看。洞底離我們越遠就越寬,沿頂卻越遠越低,把洞的較遠部分遮蔽住了。有好幾個外形非常龐大的東西,蒼白色的巨大船身,順著侗穴一字排開地放著,其遠端淹沒在遠景之中消失不見了,那些月球人就在這些東西上面忙碌著。初看上去它們好像是巨大的白色筒子,不知是作什麼用的。後來注意到上面有幾個頭朝著我們躺倒著,沒有眼睛,沒有皮,就像屠宰場裡的羊頭,我才想到它們是已經宰了的月球怪獸的軀體,正在被切割,恨像捕鯨船上的水手們正在切割繫住的鯨魚。它們正在一條條地把肉割下,離我們比較遠的幾隻軀幹上已經露出白色的肋骨。那種曲曲的聲音,就是它們用斧子砍肉時發出的。在稍遠一點的地方,有一件東西像吊車的纜索,繃得緊緊地拖著大塊鬆軟的肉,正往洞穴底的斜坡上跑。這麼巨大、這麼長的一條路上,擺著這麼些船身般的軀體,都要當作食物來用的,使我們感到月球世界人口的高度稠密。這種感覺僅次於我們初次向下看豎坑時所產生的效果。
一開始,我覺得那些月球人是站在叉架支援的木板上,後來我看見板子、叉架和它們用的斧子,實際上都和我的鐐銬在非白光照射下所表現的像鉛的顏色一樣。有幾根看起來很笨重的撬棍在地上散放著,顯然,那是用來給死的月球怪獸翻轉身體的。撬棍大概有六英尺長,有成形的柄,很能令人想到可以用作武器。整個這塊地方由三條橫著流過的藍色小溪照明。
我們長時間伏在那裡不作聲地觀察這些事情。
“怎麼樣?”凱沃終於開了腔。
我伏得更低一些,臉朝向他。我忽然有了一個聰明的想法。
“如果它們不是用起重機把那些獸的屍體放下來,”我說,“那麼我們離地面一定比我原來估計得要近。”
“為什麼?”
“月球怪獸既不會跳,又沒有翅膀。”
他從窪地邊緣向外張望。“我真想知道。現在——”他開始說,“歸根結底,咱們根本就沒有走的離地面有多遠──”
我緊握了一下他的手臂,要他別說話,我聽到從下面裂縫裡傳來了聲音!我們扭著身體,像死了一樣地靜靜地伏在那裡,各種官能都保持警覺。
又過了不大工夫,我確信無疑是有東西在裂縫裡悄悄地向上爬升。我慢慢地、一聲不響地緊緊握好我的鎖鏈,等待著那個什麼東西出現。
“再看看那些拿著斧子的傢伙,”我說。
“它們沒什麼,不要緊,”凱沃說。
我把柵欄上拉開的那個口子作為假想目標瞄準。那時我已經清楚地聽到向上攀登的月球人低弱的嘁嘁喳喳聲,它們的手輕拍在岩石上的聲音,還有它們向上攀緣用手抓時掉土的聲音。
後來我看到在柵欄下面的黑暗裡有個東西在動,但是看不清是什麼東西。剎那間,一切都像延緩爆發那樣靜了一下——然後砰的一聲!我直跳起來,對準閃亮一下向我刺來的什麼東西猛砸下去。那是一支鋒利的矛頭。我後來想到,一定是因為矛的長度在比較狹窄的裂縫裡無法斜下來夠到我。但是,它像蛇吐火舌一樣地從柵欄縫之間射出來,沒有刺到我,颼地又抽了回去,然後一閃,又射了出來。第二次,我一下抓住了它,把它擰向一邊。這時,另一支予又向我刺來,可是仍未刺中。
我抓住予向上拉時,覺得那個月球人抵抗了一會兒就放了手。我勝利地喊叫起來,然後我也用矛從欄杆之間向下面黑暗裡的尖叫聲中刺戳。
這時凱沃也折斷了另外那支矛,在我身旁跳躍揮舞著,無效地亂刺。
鏗當、鏗當的聲音從柵欄下面傳上來,然後一把斧子從空中飛過,啪嗒撞在前面的岩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