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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部分

打破的。

可我不習慣對著天天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說謊。但不說謊又怎麼行呢?

我走在昏暗的樓道上,樓道上一股蔥油和烤肉的味道,鄰居們已在準備晚餐了,我開了門,擰亮燈,出乎意料的是,天天不在屋裡,桌上也沒有任何留言的紙條。

我在沙發上坐了會兒,看著裹在瘦長雙腿上的黑色緊身褲,左邊的膝蓋上粘著一根短短的金色鬃發,是馬克的,它在燈光下閃著淡色的光,我想著馬克的腦袋沿著我的胸慢慢移下去的情形……把那根頭髮用菸頭燙化了,成為極小的一撮灰,接著一股無法遏制的倦意像潮汐席捲過地球表面那樣兇狠地席捲了我,我變得無憂無慮無知無覺了,身體放平在沙發上,把雙手放在胸前,像祈禱的修女或是安詳的死人那樣,很快就睡著了。

十一、我要成功

我不會假裝自己是個平凡的家庭主婦。

——伊麗莎白·泰勒

每到一處,總會有人問我:是否認為大學教育扼殺了作家?

我的看法是:他們扼殺的還不夠——很多暢銷書,

都出自這些受過高等教育的傢伙的手。

——弗·奧康納

富於古典情懷的小說家總是這樣寫道:“此生只願長眠不願醒”,而不停息的夢,又是精神分析家從枕頭底下發掘出來的另一個世界。當媽媽每天清晨把我從床上叫起來,給我擺好早餐,遞給我書包的時候,我的早熟的腦子裡總是充滿了一堆夢的泡沫,從小我就是個愛做夢的小孩子。現在的生活最令我感到解放的一點是,我可以愛睡到什麼時候就什麼時候,有時被鄰居家的爭吵聲或過大的電視機音量或驟響的電話鈴驚醒後,我還可以把頭蒙進被子裡,繼續那暫停的夢境。有時你可以繼續夢中的異國旅遊,當然有時我再也回不到原先的夢中,無法繼續與一個陌生男子談情說愛,那時我會懊惱地想哭。

我和天天共同的生活一開始就有點像夢,我喜歡的那種純色調的直覺性的、沒有孤獨感的夢。

德國人馬克可能是種類似爭吵聲、電話鈴等可以驚擾我的夢的東西。當然就算沒有遇見馬克,我可能也會遇見其他可以引誘我的人。我和天天的生活充滿了太多小小的無法由我們自身來彌合的縫隙,一定會有外力會趁機介入。而我,可能真的不是好女孩。

那天,我在半夜醒來,發現天天已經回來了,他坐在我一邊的沙發上,神情專注地看著我的臉,還有一隻貓,他的懷裡抱著一隻黑白相間的小貓,貓也在盯著我看。在那一雙綠油油的眼睛裡,我看見了自己。我一下子坐起來,貓從天天手裡掉下來,很快穿過地板到了臥室門外。

“你去哪兒了?”我問天天。這似乎有點先發制人,他應該也想問同樣的問題。

“回了一趟奶奶家,奶奶留我吃晚飯。”天天輕聲說,“我好久沒去看她了,她家母貓新產了一窩仔,她送了我一隻小貓,它叫線團。”他的臉上有種令人捉摸不透的溫柔,他伸手摸了摸我的頭髮,摸摸我的臉頰,我的下巴,我細細的脖頸。那隻手有點冷,但很輕柔。

我睜大眼睛,突然有種預感,他想掐死我。可這個念頭只是一閃而過,況且他也沒有這個力氣。為此我覺得一種異常的歉疚使我張張嘴,想說出發生過的一切。天天卻用吻堵住了我的嘴。他的舌頭微苦,迷醉如雨後植物般的氣息瀰漫了整整一房間,然後又是那雙手,雪崩似的滑過我的每一寸面板,這種愛使我精疲力盡,我覺得他已經知道發生的一切了,他的手指能從我的肌膚上檢查得出來。那上面粘著陌生人的體液和微粒,而他的感覺一觸即發,靈敏得像個瘋子。

“也許我應該去看醫生。”他沉默半晌,開口說。

“什麼?”我傷心地看著他,已經發生的和即將發生的一切肯定非我所願。此刻這個屋子裡除了我們再沒有別人,在那種氣氛裡他或我都沒法逃脫。

“我愛你。”我抱著他,閉上眼睛,這句話太像電影對白,即使在傷心的時候說出來也有點不好意思,所以我閉著眼睛,腦子裡有很多暗影在晃,像蠟燭照出來的影子。然後一堆火花猛然爆發出來,是我的小說,惟有它可以像火花一樣激勵我,並使我肉體存在的理由趨於完美。

寫作,抽菸,嘩嘩嘩的音樂,不太缺錢(我的銀行戶頭上還有一筆錢足以撐到這部小說完成,事實上我和天天的日常開支都混著用,他錢多就多付一點),一句話也不用說,默默地坐上幾個小時,那才叫幸福。一口氣寫完十幾面厚的稿紙,我覺得生活的每一道縫隙都填滿了人生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