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替我捐給圖書
館。”冬天的被褥他也擲下。行李收拾完,辛楣道:“啊呀!有封給高松年的
信沒寫。你說向他請假還是辭職?請長假罷。”寫完信,交鴻漸明天派人送
去。鴻漸喚醒校工來挑行李,送辛楣到了旅館,依依不捨。辛楣苦笑道:“下
半年在重慶歡迎你。分別是這樣最好,乾脆得很。你回校睡罷--還有,你
暑假回家,帶了孫小姐回去交給她父親,除非她不願意回上海。”鴻漸回校,
一路上彷彿自己的天地裡突然黑暗。校工問他趙先生為什麼走,他隨口說家
裡有人生病。校工問是不是老太太,他忽而警悟,想趙老太太活著,不要倒
她的黴,便說:“不是,是他的老太爺。”明天鴻漸起得很遲,正洗臉,校長
派人來請,說在臥室裡等著他。他把辛楣的信交來人先帶走,隨後就到校長
臥室。高松年聽他來了,把表情整理一下,臉上堆的尊嚴厚得可以刀刮,問
道:“辛楣什麼時候走的?他走以前,和你商量沒有?”鴻漸道:“他只告訴
我要走。
今天一早離開這鎮上的。”高松年道:“學校想請你去追他回來。”鴻漸
道:“他去意很堅決,校長自己去追,我看他也未必回來。”高松年道:“他
去的緣故,你知道麼?”鴻漸道:“我有點知道。”高松年的臉像蝦蟹在熱水
裡浸了一浸,說道:“那麼,我希望你為他守秘密。說了出去,對他--呃
--對學校都不大好。”鴻漸鞠躬領教,興辭而出,“phew”了一口長氣。
高松年自從昨晚的事,神經特別敏銳,鴻漸這口氣吐得太早,落在他
耳朵裡。他嘴沒罵出 “混帳”來,他臉代替嘴表示了這句罵。
因為學校還在假期裡,教務處並沒有出佈告,可是許多同事知道辛楣
請長假了,都來問鴻漸。鴻漸只說他收到家裡的急電,有人生病。直到傍晚,
鴻漸才有空去通知孫小姐,走到半路,就碰見她,說正要來問趙叔叔的事。
鴻漸道:“你們訊息真靈,怪不得軍事間諜要用女人。”孫小姐道:“我不是
間諜。這是范小姐告訴我的,她還說汪太太跟趙叔叔的請假有關係。”鴻漸
頓腳道:“她怎麼知道?”“她為趙叔叔還了她的書,跟汪太太好像吵翻了,
不再到汪家去。今天中午,汪先生來個條子,說汪太太病了,請她去,去了
這時候才回來。
痛罵趙叔叔,說他調戲汪太太,把她氣壞了。還說她自己早看破趙叔
叔這個人不好,所以不理他。”“哼,你趙叔叔總沒叫過她preciousdarling,
你知道這句話的出典麼?”孫小姐聽鴻漸講了出典,尋思說:“這靠不住,
恐怕就是她自己寫的。因為她有次問過我,‘作者’在英文裡是author還是
writer。”鴻漸吐口唾沫道:“真不要臉!”孫小姐走了一段路,柔懦地說:“趙
叔叔走了!只剩我們兩個人了。”鴻漸口吃道:“他臨走對我說,假如我回家,
而你也要回家,咱們可以同走。不過我是飯桶,你知道的,照顧不了你。”
孫小姐低頭低聲說:“謝謝方先生。我只怕帶累了方先生。”鴻漸客氣道:“哪
裡的話!”“人家更要說閒話了,”孫小姐依然低了頭低了聲音。
鴻漸不安,假裝坦然道:“隨他們去說,只要你不在乎,我是不怕的。”
“不知道什麼渾蛋--我疑心就是陸子瀟--寫匿名信給爸爸,造--造你
跟我的謠言,爸爸來信問--”鴻漸聽了,像天塌下半邊,同時聽背後有人
叫:“方先生,方先生!”轉身看是李梅亭陸子瀟趕來。孫小姐嚶然像醫院救
護汽車的汽笛聲縮小了幾千倍,伸手拉鴻漸的右臂,彷彿求他保護。鴻漸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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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李陸兩人的眼光全射在自己的右臂上,想:“完了,完了。反正謠言造到
孫家都知道了,隨它去罷。”陸子瀟目不轉睛地看孫小姐,呼吸短促。李梅
亭陰險地笑,說:“你們談話真密切,我叫了幾聲,你全沒聽見。我要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