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血水的漣漪不斷擴散。
“天下之大,哪裡還可容身!?”
湖泊南畔,一群滿身血汙的軍將已擺脫追兵,正向南面撤去。回頭看依舊是一團血火漩渦的戰場,大燕貞武皇帝年富悲愴地低呼著。
戰場上旌旗招展。最引人注目的是一杆明黃第九百五十九章 大燕各飛,太后還憂誰大旗,上書“燕“字,但這不是年富的旗號,他的大旗已落在戰場上。任人踐踏,可嘆的是,這兩杆大旗幾乎一模一樣。
大燕已一分為二,眼前這場大戰,正是爭奪大燕正統之戰,一方是自號貞武的年富,一方是自號鹹聖的年斌。
這種局面年富有所預料。可眼下這場大戰,以及這場大戰的結果,都遠遠出乎年富預料。
年羹堯在薩爾滸城下病亡,年斌繼位為帝,年號貞武,引兵東退,要先安內再攘外。他已對三弟奪位抱足了警惕,不僅一路急行。接連遣使去興龍府和大燕治下各城宣諭,還派得力親信去海城與韓再興接觸,希望求得聖道皇帝的支援。
這一系列舉止看起來都毫無差錯。可為什麼樁樁都落了空呢?
去各地宣諭的使者沒帶回多少兵丁錢糧,去興龍府和海參崴的使者更是一去不復返,不知是轉投了年斌,還是被扣押乃至殺掉了。
當年富領兵回到吉林城時,迎來了最大一樁噩耗,韓再興明確表示,皇帝不會接待偽燕任何使者,除非是獻國請降。
年富手裡就只有兩萬多疲兵,以及一座吉林城,而且彈藥枯竭。糧草不濟,年斌在興龍府稱帝的訊息也已經傳來,形勢變得極為不妙。
可年富卻還沒喪氣,他是實存長子,有繼位大義,他手裡的軍隊是大燕唯一能戰之軍。而人口多達十萬的吉林城雖不如興龍府在新立大燕國的政治地位,不如海參崴商貿發達、物質充裕,卻還算是座後方基地,更重要的是……太祖年羹堯的遺體還在他手裡。
聖道皇帝不支援也無所謂,等他幹掉三弟,握住整個大燕,手裡有百萬漢人,份量自不一樣了。
至於三弟,儘管有左未生和文官支援,背後還有日韓商人,可在他的兩萬強軍之下,任何陰謀詭計都將被粉碎。
抱著這樣的自信,年富打起太祖歸靈,討伐叛逆的旗幟,領軍直驅興龍府。即便在鏡泊湖畔遭遇伏擊時,年富也不覺得自己會敗。清國已重製朝鮮,年斌再無法借朝鮮之力,他手裡除了不足兩千的親信嫡系外,興龍府和海參崴再沒什麼像樣的軍隊。
雙方一接戰,局面就遠遠超越年富的預料,年斌手下不僅還有朝鮮兵,甚至還出現了日本兵!這些明顯是日本浪人的兵丁一手短銃,一手大刀,不懼槍炮,迎頭豬突,一下就衝破了年富軍勢。
年富所率大軍雖是經歷過大戰錘鍊的強軍,可之前在薩爾滸城一戰裡已經消磨掉了大半心氣,加之給養缺乏,苦累至極。面對不足萬人的伏兵衝擊,很快就潰散了,年富陣斬十多名將領,都沒能穩住陣腳,不得不帶著少數侍從逃走。
命雖保住了,前途卻一片迷茫,年富不得不發出英雄末路的悲呼。
部下勸解道:“陛下,咱們還有吉林城……”
年富哀嘆道:“一城之君?那是怎樣的出路?”
部下道:“一城十萬漢人,總是樁砝碼,就看……”
眼中的絕望漸漸淡去,年富沉沉點頭,說得沒錯,有這樁砝碼在手,怎麼也能賣出個好價錢。
西面極遠處,稀稀落落的逃兵身影映入年斌眼簾,他緊握的拳頭還在微微發抖,既是為自己的勝利驚喜,又在懊惱年富的逃脫。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身側鬢髮蒼白的老者正是大燕國“平章軍國重事”左未生,看著滿地屍骸和已染成猩紅的湖畔,他也忍不住愴然淚下,這都是大燕子民啊……當然,兒子左志彥亡於年富之手,更讓他痛徹心肺。
“左相,二哥必踞吉林城,我們……”
年斌的問詢打斷了左未生的哀思,他緩緩搖頭。
“年富已無立業之資,不足為患,現在最重要的還是求得聖道的認可。”
年斌下意識地看看正在打掃戰場的部下,帶著三分期待地道:“咱們既然能跟北洋公司搭上線,僱來這些朝鮮日本傭兵,甚至還有英華鏢局的人,這怕已是聖道的認可了吧?”
左未生沒說話,這也是他的期待。而期待之下,則是濃濃的憂懼。大燕本就是個笑話,年羹堯沒能把這笑話講正經就去了,現在這一場內鬥。大燕更淪落到大笑話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