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陰霾便會悉數砸下來,將她掩埋進暗無天日的、沉重的黑暗中一般。
杜若面無表情地仰頭望著漫天陰霾,宮裡的丫鬟下人皆輕手輕腳,不敢發出一絲聲響。杜若就那麼坐著,側著身,微仰著臉,如同一尊雕塑。
陰沉的天空裡落下雨絲來已是哺時。
師行陌宰相穿著一身沾了秋雨潮氣的朝服進了宮。
“喲。”百里熹昭從一堆奏摺中抬起頭來,看見在面前已經站了一會兒的師行陌,笑了一聲,“已經回去換上官服了啊。”
“進宮面聖,自然……”師行陌依舊是那張表情稀缺的臉,百里熹昭也懶得聽他那些規矩,於是擺了擺手,師行陌便不再說下去。
“說說那個勞宰相大人費心的人罷。”
那個在秋月祭上那麼肆無忌憚地調戲他的男人,名為……妖。這人倒是名副其實,這麼妖嬈絕麗的人,恐怕天下也就只此一人罷。
師行陌頓了頓,望向一邊的香籠,金獸之中正騰出嫋嫋香菸,青白煙霧在空中繾綣騰挪,妖嬈自在,卻飄忽不定,難以捉摸。正如那個男人。
“臣今日得尋此人住處,發現他竟是一賣酒之人。於深巷之中行商賈,這世間怕是少有如此古怪之人。”
“嗯~~酒香不怕巷子深?”百里熹昭用手背託著下巴意味深長地笑了一聲,興趣滿滿的樣子,他說,“聽聞宣王尤喜此人。”
——原來,皇上都已經知道了。
師行陌垂了垂眼,並無任何異樣,直接切入正題:“臣以為,此人非凡,難以收服,使入他人之幕,必成大患。”
他人……麼?
百里熹昭沉默片刻,卻問:“宰相所贈金銀珠玉,他可曾收下?”
“是,不過……”
“不過?”
那個人看到那些金銀珠寶的時候確實是高興的,那雙妖嬈的狐狸眼瞬間就笑成了彎彎兩道,但是師行陌卻不曾見他多瞧那些寶貝一眼,甚至說,他幾乎就沒有看,只是那眼漫不經心地瞥了一下而已,遑論碰觸。當時,那個紅衣勝火的人只是吩咐身邊的啞廝把東西收起來而已。愛財?怕只是偽裝罷了。
“那他可曾對愛卿……”
百里熹昭話說一半,聰敏如師行陌,怎會不懂。他只是在皇帝面前提了提那個叫妖的人,皇上便讓他堂堂宰相去調查,目的絕對不僅僅是因為宰相師行陌見過那個男人,更是因為皇上把他的宰相也當做了對那人的試探之一——因為秋月祭上,那個男人曾經調戲於他。
縱是如此,師宰相也還是面無表情,合規合距地回答:“不曾。”
百里熹昭沉默了一下,御書房裡只有香菸嫋嫋,師行陌垂手而立,眼觀鼻,鼻觀口,口觀心,不驕不躁,如老僧入定。
良久之後,百里熹昭抬眼,笑了一聲,道:“時辰不早了,宰相大人不如留下來用膳罷。”
天已大凉。妖也不在門外張桌子了,關了店門,留休言在櫃檯後邊,妖在另外的屋子裡點了暖爐,便日日圍坐爐邊,落地生根了。
桑來的時候休言正單肘支在櫃檯上託著臉頰沉思,而另一隻手似乎在掐算著什麼。
休言雖為啞童,卻極是伶俐,乖巧聰敏,做事也認真,只是近來卻總這般發呆。說是發呆,然臉上又滿是期待之色,甚至,可見他掰著指頭彷彿在數什麼。
桑突然挑了挑眉——休言他,莫不是生辰將近了?
桑自幼不知自己生辰,只記得每年冬裡總有一天,孃親會煮一碗麵給他,澆頭裡浮著蔥花薑末,面底下還會臥個雞蛋。那一日,便是他的生辰。一直以來都只有孃親記得那個日子,孃親死了,他便再也沒有慶祝過生辰了。
雖然桑從小就忙於家計而對自己的生辰沒有什麼感覺,但其他孩子對這個日子的期待他卻是見過的,正是如休言這般,掰著手指算天數。
想起已故的孃親,桑心頭微酸,走近休言。
“休言可是生辰將近?”
沒有察覺到桑來到身邊,他這一出聲,休言就被嚇了一跳,待看清是桑,這才怔怔地點了點頭。頓了頓,休言將兩隻手舉到桑的面前,臉上是明亮的笑容。
桑看著休言豎起的七根手指,問:“……還有七天?”
休言搖搖頭。
“下月初七?”
休言臉上飛起薄薄紅暈,不知是興奮還是羞澀,低下頭,極輕地點了點頭。
桑沉吟了一下,又問:“你……生肖?”
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