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人曾做何事,想必你心如明鏡,無須愚兄再提。
子丹此去,後會無期。人生譬如朝暉春露,生死有命,聚散有時,勿多念。
阿斗靜靜把信折起,忽發現沉戟站在門廊下,握著竹笛的手指不住發抖,呆呆看著他。
阿斗忙把信收進懷中,笑道:“那曲兒真好聽……”
沉戟漠然道:“我看過了。”
阿斗愣住不知如何回答,過了一會,想說點話來岔,沉戟卻猛然吼道:“我已看過那信了!”
這一吼,冷不防把阿斗嚇了一跳,阿斗訕訕道:“看過就看過了!又沒怪你,叫喚個啥?”
沉戟只是充耳不聞,精神失控般吼道:“我他媽做什麼都比不上趙子龍!我就是個廢物!”
“你來長安做甚!給我滾回去!回去與趙子龍在一處!他是良人!我是敗將!我……走開!你走開!回去!”
沉戟的行為反常得不可思議,他把衝上前來的阿斗猛然推開,阿斗斷指未復,牽動傷口,又是痛哼一聲,大哭道:“你怎麼變這樣了……你……”
阿斗忍無可忍,終於石破天驚地大罵道:“溫侯!戰將軍!別仗著朕寵你就胡來!等著瞧!朕要日了你!”
第八天:
阿斗提筆,在紙上歪七扭八地一面寫,一面絮叨:
“封你個長安侯……曹子丹涼州侯,孫亮那小大舌頭是駙馬爺,封吳王;師父洛陽侯,姜小維荊州侯,先生武侯,整個成都,益州都給他……”
沉戟嗤之以鼻。
阿斗瞪了他一眼。
沉戟略有點怕,訕訕道:“手……”
阿斗道:“沒事。”
阿斗至今亦沒說手傷本是他做的好事,生怕聽了以後,這一根筋的莽撞傢伙又想不開,要發什麼瘋。
沉戟點了點頭。
阿斗知道,沉戟只是想爭取一個愛他的資格。
趙雲從小看著自己長大,他與他已成為不可分離的,彼此相依相伴的存在,那種聯絡令作為後來者的沉戟心灰意冷,難以面對。
沉戟為了自己,冒著天下之大不違的罪名,貿然行險再次投曹,不過是想誅殺左慈,為他的愛情天平上再加個籌碼。
然而最後卻功虧一簣,這能怪誰?
此事阿斗小心翼翼,自二人再見面後須臾不敢提及,生怕刺激了他。
第九天夜晚:
阿斗終於瘋了,他抓住沉戟衣領,猛力搖晃道:“啊啊啊,你到底是怎麼了!你吃錯藥了嗎?!你神經病了嗎!這日子什麼時候才是個頭啊啊!我好不容易想著洛陽有了大家可以熱熱鬧鬧在一起了!你耍什麼脾氣啊跟個女人似的!!”
沉戟艱難地作了個吞嚥的動作,不顧阿斗死死抱著他的腰,起身,走到床邊,直挺挺地躺在床上。
阿斗趴於榻旁,昏昏沉沉地睡了。
第十天,午夜子時:
阿斗忽然醒了,榻上已不見人,不禁心頭一驚,忙起身連滾帶爬地跑到昆明池畔。
鳳儀亭中沒人。
他二話不說,轉頭奔到宮後馬廄,鬆了口氣,赤兔還在。
爪黃飛電討好地把草料用鼻子推到赤兔面前的食槽裡,赤兔轉過頭去,不屑一顧。
阿斗怒了,隨手操起腳邊一鐵盆,甩了過去,砸在赤兔腦袋上“哐當”一聲。繼而又回宮內去尋沉戟。
他打著燈籠,深一腳,淺一腳,在宮內四處尋找。初秋夜的涼風穿堂而過,令他心裡寒嗖嗖的。
“啞巴……”
“我靠,啞巴!”
阿斗在宮裡繞來繞去,叫喚了一會,燈籠忽明忽暗的光線透過草叢,照在一棵樹下,找到了。
沉戟躺在芭蕉樹下,一動不動。
阿斗摸了摸他的鼻子,確定還有呼吸,便抱膝在他旁邊坐了下來。
沉戟呼吸急促,望著滿是繁星的夜空,道:“你怎麼來了。”
阿斗斥道:“找你大半夜了,躲這來做甚?想貂蟬嗎?”
沉戟答道:“怕你難過。”
阿斗滿頭問號,道:“怕我難過?”
沉戟不吭聲了。
阿斗把自己腰帶與沉戟腰帶綁在一處,打了個死結,接著趴在他身上,認真端詳沉戟英俊的臉。
沉戟道:“以後你……要聽趙子龍的話,別惹他發火。”
阿斗道:“還不是你害的,老子來找你,又害師父生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