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偏好,即忍受、順從、依賴和奴性。而關於集體主義和公心的中國傳統起
作用的現代性的論據,則和西方個人主義、競爭和科學合理性起作用的現代
性的例證相對抗。
因此,並不意外,梁從進化的角度為現代化的“國性”而辯護,最終碰
上了他從進化的角度為進步的、明達的孔子而辯護的同樣的命運。甚至在民
國初年,對共和政治的失望就曾導致他因非烏托邦的悲觀主義的偶然迸發,
時而變換他對價值的新傳統主義的主張。①最後,第一次大戰在中國知識分子
眼中,一般來說,極為嚴重地損害了西方文明的聲望,這種感受給樑上了這
個時代的決定性的一課——進化宇宙論這一臆說本身必須被拋棄。梁作為無
視中國國家權利的巴黎和會的一名中國的觀察員,從使人蒙羞、令人沮喪的
使命回來後,寫了他的《歐遊心影錄節錄》。②總的看來,它譴責了當代西方
文明。梁即使是迂迴曲折地,也已看不出一個關於人類歷史進步的有組織的
美景,而是兩個完全正好相反的超歷史體系。第一個是由關於人類的科學觀
唸的鐵的法則支配的西方體系,形成一種以機械為基礎的經濟和社會制度,
任憑追求權力和財富,任憑享樂主義和貪婪的腐蝕。與之形成對照的東方文
明現在處於一個轉折點,如果它迷惑於科學萬能的觀念而追隨歐洲就要冒災
難的危險。梁對世俗進化論的適應限度已經達到了極點。一旦它最終顯得和
儒家道德價值的信條不合拍,他就拋棄了進化的理論。梁啟超關於全部文明
的最後的宇宙神話,不是真正有機的宇宙論,而是一種關於物質和精神的二
元論的形而上學的隱喻。只有當一種文明獨立於從整體來看顯然正在席捲這
個星球的現代化程序之外,中國的精神才能被視為體現於這樣一種文明。
作為一種宗教的儒家思想
歷史上,儒家思想是一種“教”(教旨或教義),而英語“宗教”一詞
沒有準確的相當的古漢語詞。由於它是由 19 世紀的傳教士引進的,這個概念
本身是與儒家學者所不具有的基督教的精神-物質二元論的臆說聯絡在一起
② 同上。
③ 見《庸言》,1。3(1913 年),第 3 — 4 頁和《大中華》,1。8(1915 年 8 月),第 13 頁。
① 引自許華茨:《尋求富強:嚴復和西方》,第 218—219 頁。
② 梁啟超:《歐遊心影錄節錄》,重印,載《飲冰室合集》,《專集》第 5 冊,第 1—152 頁。
的;它習慣地使人想起與宗法社會毫不相干的基督教的政教分離。因此當 19
世紀 90 年代今文改良派知識分子開始提出儒家思想是否或應當被看作一種
宗教的問題時,他們不得不輸入新的術語(首先是日本的新詞“宗教”),
建議一些新定的結構,並最終對儒家思想的主要意義提出一種改變了的解
釋。不過,在諸說混合的儒家傳統中,儒家人本主義的理性主義者這一極端
和儒家神秘主義者這另一極端,傳統上都不認為需要否定另一極端,因而儒
家傳統在每一個階段都提供了一個信條和概念的貯積庫,能使這裡的“宗教”
概念所包含的神聖-世俗兩極分化變得模糊起來。因此,儒家思想完全是一種
“宗教”的觀念是有爭議的,受到那些自認為是這一傳統之內的人的攻擊,
比那些傳統之外的世俗論者的攻擊甚至更為強烈。
康有為和譚嗣同的今文經學,首先以學說影響力的形式引進宗教問題。
作為自封的諸說混合論者,康和譚都認為所有歷史上有名的三大宗教信仰都
有一個關於真理的共同核心——明顯有助於基督教成為本體論的一種觀點。
要使孔子成為宗教的建立者,把“仁”說成包含兄弟般的友愛,讚揚預言和
殉道者,以及表示希望宗教的救世主降臨並拯救世界——這些無疑表明了這
些諸說混合論者正當他們否認這些觀念的基督教獨有的根源時,都曾被基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