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位朋友來看我,後來他在沙發上睡著了。卡羅琳娜從一開始就對他存著戒心,當一本書從他的大腿掉到地板上時,他便驚醒了。“是我弄的嗎?”他四下張望地問道。我點頭。卡羅琳娜一直在發抖,但是哈利喜歡我的朋友,蘿絲也跳上去親他,所以不像是狗兒對他反感。我希望他也養狗。他至今未婚,他的生活似乎有些寂寞無聊。在我的老友中,他最有趣也最聰明。
“你有沒有想過要自殺?”我多年前問他,那時我們還算年輕,對談論生死問題一派輕鬆。當時大約是1978年。
“當然,”他一邊吃熱火雞三明治,一邊回答。
“你會用什麼方法?”我問道。
“我一直幻想要砍下自己的頭。”他說。我正在喝咖啡,一聽到他這麼說,笑到把咖啡吸到鼻子裡去了。
“很難吧!”我恢復平靜之後說。
“重點就在這裡,”他說,“我不想用隨便的方法自殺。”
就是在那時,我知道我會永遠熱愛這個朋友。
他昨晚來看我。但他因為出發很晚,差點就不來了。他說他不輕易外出拜訪朋友,我注意到,他最快樂的時候,是花好長一段時間讓自己成為主人滿意的客人,也許花一個晚上或一個早上,大部分是花一個下午。他確定自己可以隨時離開,不會顯得唐突,就會開始放輕鬆,四處閒逛,加入隨興的交談,我覺得他就好像是一個攀登險峻山崖之後站在崖邊的人。他不打算停留,但他可以站在崖邊一覽眾山小。
“我覺得你應該在這裡買間房子。”我說。我們坐在後院裡。
“聽起來不錯。”他說。
“這樣你就可以隨時上門喝咖啡。”
“然後一週只要上班三天。”他說著,就好像他真的在考慮一樣。這種假裝是一種禮貌,但是我很感謝對方的風度。
“你還可以養狗。”我繼續說。那是個美好的傍晚,他準備離開了。
“我可以養啊。”他說。
他道別時,小狗們在他腳踝旁邊鑽來鑽去,好像在衝浪一樣。我揮揮手,不強迫他留下。然後我關上門,宣佈:“打盹時間到。”小狗們和我爬上沙發,我們睡了好一陣子,彼此交疊,就像一窩幼犬。
如何排憂解悶
你要排憂解悶,需要三隻狗,其中有一隻嗅到飄進二樓窗戶的有趣氣味。它是獵狗,它們全都是獵狗,你們四個一起睡在雙人床上。當你睜開雙眼(它對著你的臉撥出溫暖的狗氣息),它會專注地盯著你看,專注到讓你爆笑出來。你穿上昨天的衣服(它就擺在地板上)往樓下走,不會被腳下的蘿絲、哈利和卡羅琳娜給絆倒。你開啟廚房的門,它們會衝進後院,鼻子湊到地上,立即開始搜尋某些小生物,它們曲曲折折的足跡就像心電圖。你跟著它們走到溼潤的青草地,所以你現在已經在屋外,時間是清晨5點。
上個月來連日陰雨,你一直待在室內,也許你喜歡雨天,但這種天氣實在持續太久了。你已經不再接電話,也不收信了。你注意到,兩隻狗跟前跟後,亦步亦趨已經夠槽了,現在有了三隻狗,情況更是雪上加霜。每次你起身,它們就跟著起身。你從柔軟的紅色沙發起身,磨磨蹭蹭走進廚房去做一件還沒走到便已忘了要做什麼的事情時,你想要對狗兒說,不要跟前跟後了,這樣不值得,你往窗外看,狗兒們安坐在火爐旁的地毯上,它們真是溫和。過了一會兒,你晃到客廳,狗兒們又尾隨在後,如果你一天到晚在家裡走來走去,漫無目標的日子就會變成家常便飯,而毫無意義的存在價值離你也會只剩一步之遙,這就是為什麼今天清晨5點穿上衣服走到戶外是這麼的棒了。
接下來,你需要有一叢生長到五尺高的蕁麻苗圃,或許你已經有類似的花園了。你住在鄉間兩年,忽略了它的存在。你已經告訴自己,不想把一切都種進土裡,這樣你就不必煩惱野鹿會吃掉那些植物。但真正的原因在於,你是一個懶骨頭,喜歡邊喝咖啡邊坐在門廊上除草、翻土或挖洞。不過,蕁麻已經快要蓋過你發誓兩年前還可以看到的三株粉紅色牡丹叢,你突然間精神一振,衝進草叢裡探看,還好,它們還在那裡,兩年前人家送給你當做賀禮的園藝手套還釘在一起。你把它們扯開,戴上它們,然後回到庭院。
第一批蕁麻很好處理,沒碰到什麼阻力,你將它們連根拔起,再高高興興地丟到身後去。你拔了一株又一株,很快就變成像是個瘋婆子,—次拔三株,絲毫不管紮在手臂和腳踝上的刺,還有你身後的草地上越來越高的土堆。有時候你會遇到祖父級的頑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