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朝她俯過身,“靈魂就會顫顫巍巍地脫離肉體飄然而起,像是蜜酒裡的泡泡。”
“不。我不想殺人。”
他坐回去,皺起眉。“那麼,你想要什麼?”
她走到屋裡,拉開一幅簾子。簾幕往一旁展開,現出一張金色的織錦。上面繪著埋在兩座陡峭山脈間的一道峽谷。寬闊的峽谷間,一道河流靜靜流淌,越過平靜的山村,沒入林中。河流是金色的,山脈是金色的,樹木是金色的——變化多端,富麗絢爛,精巧細膩的金線宛若一幅色彩繽紛的風景畫。可惜掛毯被從中間粗暴地撕成了兩半。
萊納被迷住了,“妙,妙……”
莉絲說起來:“它畫的是阿麗萬塔的魔法山谷。
另一半被偷走了。讓它回覆原樣,這就是我希望你能效勞的事。”
“另一半在哪裡?”萊納追問,“誰是那個膽小鬼?”
她緊盯著他,“你可曾聽說過楚恩?躲不開的楚恩?”
萊納想了想,“沒有。”
“他偷走了我的一半織錦,掛在一個大理石廳堂中,這個大廳在凱茵北邊的廢墟里。”
“哈!”萊納咕噥。
“那個大廳在私語之地後面,標記是一根傾斜的柱子,上面有鳳凰和雙頭蜥蜴的圓形浮雕。”
“我去。”萊納答應下來。他站起身,“一天去凱茵,一天偷回織錦,一天回程。三天。”莉絲將他送到門口。“當心躲不開的楚恩。”她輕聲說。
萊納吹著口哨,大搖大擺地走了,鮮紅的羽毛在綠色的帽子上輕快地搖動。莉絲目送他走遠,轉身慢慢走近那幅金織錦。“金色的阿麗萬塔,”她悄聲低語,“我的心因為對你的渴望而哭泣……”
跟它南方豐腴的姐妹斯考姆河相比,戴納河是更為湍急狹窄的河流。斯考姆河沉醉在寬闊的溪谷中,遍野是紫豔的馬蘭,點綴著雪白或暗灰的城堡殘跡,而戴納河躋身於陡峭的峽谷,自林間斷崖飛流直下。
很久以前,一條古石板路曾順著戴納河蜿蜒延伸,如今曲折的河道已經擴張,侵上路面。沿著這條路前往凱茵的萊納,有時不得不離開大道,繞行河岸,在荊棘與隨風輕嘯的風管草間穿行。
紅日滑過天宇,像一個老人爬向自己的臨終床榻。它低垂在地平線上時,萊納已奮力爬上玻菲隆斷崖,俯瞰著白牆之城凱茵和遠方碧藍的桑瑞爾海灣。
斷崖正下方的市場區簡直是一鍋大雜燴:水果攤,生肉鋪,有人賣泥灘上撿來的貝類,有人賣摻了水的酒。凱茵的人們安分守己地在攤鋪間走動,買下口糧,隨意提在手上,回到自己的石屋。
市場區外是一排殘破的廊柱,像一排爛牙——它們曾撐起一個由“瘋王信恩”修建的離地兩百米高的舞臺;廊柱之後,一片月桂林中能看到富麗堂皇的宮殿穹頂,黃金王坎代弗在此統治凱茵;站在玻菲隆斷崖上,目力所及的阿斯科萊斯的所有地方都歸他管轄。
此處的戴納河已不再是清澈的水流,它灌入一張由水渠和地下管道結成的管網,最後滲過鏽蝕的飛輪,融入桑瑞爾海灣。
找一張過夜的床,萊納想著,任務留到早上再說。
他三步兩步跳下曲曲彎彎的步階,下山走進市場。他扮成一副正派人的模樣。劫匪萊納在凱茵可不是無名之輩,許多人對他的反感足以讓他大觸黴頭。
他心安理得地走在潘納牆的陰影中,轉進一條卵石鋪地的狹窄街道。路兩旁都是老舊的木屋,在落日餘暉中映出泡了水的老樹樁那種濃褐色。他沿路走到一個小廣場,見到一塊標有“法師客棧”的石牌。
店主是個胖乎乎的小個子男人,眼神哀傷,鼻子的模樣跟他的身材相襯,又小又圓。萊納進來時,他正從爐子裡往外撥灰。他直起身,跑到小店的櫃檯後。
萊納開口了:“一間房,空氣要好,晚飯要有蘑菇、酒和牡蠣。”
店主謙恭地一躬身。“好的。先生——您要怎麼付賬呢?”
萊納丟出一個今天早上剛剛到手的皮口袋。一聞到這種香氣,店主快活地挑起眉毛。
“絲柏樹的嫩芽,從很遠的地方帶來的。”萊納說。
“太好了,太好了……您的房間,先生,還有您的晚餐馬上就好。”
萊納吃東西的時候,屋裡來了幾個別的客人,坐到壁爐前喝起了酒,談天聲越來越響,講的都是從前的法師和魔法昌盛的日子。
“梵達爾大師知曉一門如今已被忘卻的學問,”
染了一頭橙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