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謹語塞,半晌後氣弱道:“堯,很仔細,很小心。為天下人著想。”
“哦——!”林若拙怪聲怪氣的應了,抽出一張紙,提筆沾了墨:“我們用數字來說話吧,這樣更直觀些。堯試用鯀九年,鯀不行,被淘汰。之後是重華,鯀是帝顓頊的幼子,輩分比堯高,論出身尊貴,也是與堯齊平。而重華是帝顓頊的第六代孫子,在當時幾乎已經是庶民。於是雖有大臣提名,還是需要先考察一番。重華渡過了三年‘考察期’,重新進入貴族集團,取得競爭帝位繼承人的資格。這時堯已經當政七十年。之後又過了二十年,舜,就是重華攝行天子政。攝政,在堯還活著的時候攝政。之後又過了二十八年,帝堯崩。”
林若拙雙手一攤:“你看,我說帝堯事多吧。他前面的帝君都是崩了才由後人繼位。偏他還有六十年好活的時候,就得問大臣,以後誰能接替我的位置?在還有二十八年壽命的時候,被人攝政,當了‘太上皇’。書上的理由是‘帝堯老’。哦,果然是老了。被攝政後只活了二十八年啊!唉,他的運氣也太差了,前面黃帝、顓頊、嚳,哪一個不是一直在帝位上活到死?”說到這兒,她略停了停,笑眯眯的看一眼臉色發白的林若謹一眼,纖手一指:“再看這裡的資料,從堯承認舜的地位,到堯當‘太上皇’中間,有二十年的時間。二十年,舜用這二十年時間發展自己的勢力。最終將堯‘供養’了起來。這二十年中間,倘若有所差池,舜想必也就像失敗的鯀一樣,在史書留下個‘功用不成’的評語了吧。”
林若謹沉默良久,輕聲道:“古人云,書讀百遍,其義自現。我果然讀的還不夠多。”才明顯的忽視了這麼多隱藏的隱諱資訊。
林若拙嘆了口氣。這是她佔了多一輩見識的便宜。沒有超前的知識量和資訊量,她也分析不出這麼多隱諱的深意。林若謹,需要真正的名師指點,不然以他的性格貿然進入官場,遲早被漩渦吞噬。
末了,林若謹揣著那張家譜表走了。他需要好好想一想,以前那些理所當然以為看明白的文章,是真的‘明白’了嗎?
林若拙收拾了一下筆墨,抽出昨天寫的同人文,浸入筆洗,墨色的水浸染紙張,漸漸融化。取出輕碾揉搓,直到那一紙融化的文章變成紙漿,再將黏糊糊的紙漿埋進花盆。
黃氏得到訊息,林若謹與林若拙在房中聊天,談論《史記》。置之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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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塵僕僕的車隊一溜煙停靠在林府大門前,傳說中的大太太馮氏終於帶著三個兒女回到了京城。
女眷們聚集在內宅正堂等候,早有訊息傳來,除了回鄉考秀才的老大林若愚,馮氏這次將林大老爺剩餘的兒女全都帶了回來。
紛亂的腳步於門外響起,不多時,丫鬟掀了簾子,引一位中年婦人而入,她身材高大,容長臉蛋,膚色略深,穿著一身棗紅色褙子,繡纏枝花,下著薑黃色襦裙,高高的髮髻上簪著三四樣首飾。一眼看上去就是個體面的夫人,唯一遺憾的是眼睛小了些,配上時下流行的長長柳葉眉,有種不倫不類的土氣感。
馮氏進來先給林老太太行禮,接著,三個兒女排成一列,跪下行了大禮。林老太太眼眶立刻就紅了,頭剛磕完,迫不及待的拉起跪在中間的女孩,感慨的撫摸著她烏黑的頭髮:“敏兒都長這麼大了。”
這位,大約就是長房唯一的嫡女林若敏了。二房三房的姑娘們早已睜大了火眼金睛,將她從頭髮絲打量到手指尖。
林若敏生的比馮氏要白嫩許多,相貌也只有四五分像。但遺憾的是,她的一雙眼睛完全繼承了母親,好在修了一對彎月眉,配上飽滿的額頭、圓潤的下巴,看著就討喜,很是符合正統女人的審美觀。換句話說,這是典型的正室長相。換成林若拙和林若菡,放在貴人眼裡那就是不端莊啊不端莊。
大房庶長女林若萱也不是很出彩,平淡的相貌、平淡的衣著、平淡的舉止。明明是十四歲的豆蔻年華,偏她整個人站在那裡,一點都不打眼,簡單說來就是沒有任何個人特色。當然,同樣也挑不出任何毛病。
八歲的庶子林若正似乎被遺忘了,他不聲不響的跟隨長姐起身,站到一側。從動作神情上看,應是很習慣於這樣的待遇。
林老太太在林若敏頭上摸了半天,終於摸夠了。轉身對馮氏道:“外出這麼些年,家裡好些孩子都不認識了。這回兒趕緊認認,都過來見見你們的大伯母。”
馮氏笑道:“可不是呢,我走的時候,二弟妹還是新婦,哪成想這回回來,兩個兒子都抱手上了,真是好福氣。”
黃氏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