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戌時,宋勝這才施施然站了起來,搖晃著就要離席。若在平日大家自是不會注意指揮使大人要幹什麼,但這個時候卻立即便有人站起來說道:“大人這是要……”
宋勝閃眼間一看,正是自己地副手鄭世武,搖晃著身子站在那裡,隨口答道:“飲酒太多,出去如廁,發散發散。”
那鄭世武卻是嘿嘿一笑,噴出一口酒氣道:“不如大家同去。”
宋勝身子僵住了。鄭世武雖是喝的不少,但眼睛之中一樣看不到任何酒意,就這樣定定的看著他,還說出這麼句莫名其妙的話來,他再不明白其中出了岔子就是傻子了。
他並不是膽小之人,但今晚所謀甚大,容不得他不膽戰心驚,對方只這一句。就讓他通通透透的出了一身冷汗。強自鎮定了一下,心中未嘗不是存著萬一的想法。隨即便裝作不明白的樣子看著鄭世武,“世武說笑了。”
“卑職可沒跟大人玩笑的心思,卑職這裡就是怕大人一去不回,讓我右衛上下都擔上一個謀反地罪過,大人的幾個心腹之人都沒在這裡,說是替咱們駐防去了,卑職這心裡就在想,若是宮裡出了什麼亂子,大人親自帶人平亂,之後定然是風光無限的了,但我等眾人何辜,要當旁人的替罪之羊,大人到是好算計。”鄭世武冷笑道,他說的很是惡毒,純是想激起底下這些人同仇之心,不過猜測地到也**不離十。
大廳中漸漸安靜了下來,有些坐的遠的,不明所以的看著兩位鬥雞一般相互瞪視地官長,心底還在琢磨,怎麼好好的,平日也沒見兩位大人有什麼間隙,這個時候竟是鬧起意氣來了?
但坐的近的可是聽了個一清二楚,再看兩人神色好像不是開玩笑,喝進去的酒立時便化作冷汗流了出來,更有幾個心思比較重的已經手握腰畔刀柄,臉作猶豫之色,氣氛立時便繃了起來。
宋勝不知道自己哪裡露出了破綻,更不曉得這個平日一直是個直腸子的鄭世武今晚如何表現的竟是如此特異,但看著周圍臉露狐疑之色地右衛將校,他還是勉強笑了笑道:“世武有酒了,盡開始胡言亂語,大夥兒不要聽他的,繼續飲酒。”
“大人到是好城府,不過……”說到這裡頓了頓,這才拔高聲音道:“羽林右衛指揮使宋勝接旨。”
宋勝身子激靈了一下,內衙這個名字幾乎脫口而出,但隨即看到鄭世武竟是空手站在那裡,這才回過了神兒,也不容他將下面的話說出來,便即厲聲道:“皇上的聖旨在何處?鄭世武你竟敢喬詔?好大的膽子,來人,給我將其拿下。”
廳外立時便湧進來十餘名親兵,但鄭世武也只是斜眼看了一下,並不以為意,接著便道:“這是聖上口諭,羽林右衛指揮使宋勝圖謀反亂,其罪當誅,但念其有功於國,詔即拿下,交大理寺議處,鄭世武領右衛兵權……
你們還愣著幹什麼?還不將犯臣宋勝拿下。”他這一聲出口,那些湧進來的軍兵立時便將宋勝圍了個結實。
噌的一聲,宋勝已經拔出腰刀,大喝了一聲。“本官乃皇上御口親封的四品朝廷命官,誰敢動我?”
嘴上雖然說地強硬無比,心中已經後悔地腸子都快青了的,今晚一眾親信都在軍中,就連幾個親兵也都派出去傳遞訊息,沒成想卻螳螂捕蟬黃雀在後,被人算計了一道也不知道,能這麼讓人悄無聲息地將人帶進府來。要說府裡沒有內應他是萬萬不信的,既然已經被人算計到了這個地步,那還有什麼好說的?
不過他畢竟是戰陣上下來的,此時情況危急,也不容他多想,趁著這些人一愣神兒的功夫,一腳已經將一個軍士踢飛了出去,舉刀便剁向鄭世武的脖頸。擒賊先擒王,只要將這個鄭世武斬殺於此,剩下的人還不是任他揉捏?
鄭世武在右衛中一向以勇力著稱,但乍一見眼睛通紅,如同猛虎般向自己撲過來的宋勝。一時間竟是為對方殺氣所懾,心中地得意早就飛到了天外,甚至於手腳都比平時慢了半拍,這就是沒見過戰陣之人與見過人血的人的區別所在了。
還好他身旁的一個親信手腳靈便一些。順手拉了他一把,橫刀劃過,鄭世武肩頭之處立時鮮血飆飛,腳步更是絆在桌子上,伴隨著桌子上的菜餚酒水紛飛四射,還有那些歌舞姬的驚聲尖叫,和身旁的那人立時便滾作了一團。
捂著肩頭狼狽的站起身來,身上本來整潔地軍服竟是滿布汁水。也不知是菜湯還是酒水從他臉上滴滴答答往下淌著,劫後餘生的慶幸瞬間便被屈辱之感代替了下來,臉色鐵青之中,死死盯著被他身旁的親兵攔住的宋勝,“死活不論,給老子殺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