個ORDER就寫在一張MENU上,BENNY把ORDER的內容喊給其它幾個人聽,大家都做好了,他就打包,再把MENU訂在包好的ORDER上面。
剛好有個電話打進來,BENNY就跟海倫示範了一下。客人點什麼,他就在那個菜的序號上打個圈。她想這倒不難,只要知道某個菜在選單上的大致方位就能找到了。等他寫地址的時候,她發現他只寫街道名稱起首的幾個字母,後面就打個破折號代替了。
她好奇地問:“你只寫一半,送餐的…找得到嗎?”
他笑了笑,說:“不會拼、拼這個詞,太、太長了”
她發現他說英語的時候,或者跟其它人說他們的方言的時候,他並不結巴,只有說國語的時候,他才會結巴,似乎跟她說話的時候,又特別厲害。
不知道為什麼,當他結巴的時候,她總是很內疚,因為他是為她才說國語的,不然他只需要說英語和他們的方言就行了。她有一種直覺,覺得他是個很敏感、很自尊的人,在她面前結巴,他一定很羞愧。所以當他結巴的時候,她就儘量不去盯著他,只裝做沒注意到的樣子。
BENNY說:“現在不…忙,你熟悉一下MENU。”他告訴她哪裡是APPITIZER,哪裡是SOUP,DINNERCOMBO,CHEFSEPCIALTY,等等。她覺得MENU上有大標題,不用他講,她也能看出來,所以有點走神。
她發現他小手指的指甲留得很長,脖子上掛了個用紅絲帶穿著的什麼東西,只能看見細細的紅絲帶,掛的那個東西深入到他的T恤裡去了,看不見。不知道為什麼,這兩件事使她把他跟街頭那些混混聯絡起來了。
她按他說的,坐到一張餐桌邊去熟悉MENU,看了一會,覺得自己已經比較熟悉了,待會接單的時候,只要知道到哪裡去打圈就行了,應該比電腦接單還簡單一些。
海倫幹了這一段時間的接單,覺得最狼狽的就是在MAY'S乾的那段時間,因為電腦接單對她來說完全是陌生的。
如果點餐的只是乾脆利落地說我要什麼什麼,你可以在選單上找到那個菜的代號,鍵進電腦,那個菜的名字就出現在電腦螢幕上了。但這樣乾脆利落的顧客不多,很多都會提點特殊要求,說我點的這兩個芝麻雞,一個要加芝麻,另一個不加芝麻。或者說我點的這個菜,不要加SCALLIONS。
這樣一些小小的的請求,如果是手寫,也不算麻煩,但要想在電腦上註明,就得先按某個FUNCTION鍵,再打某個指令,然後才能把客人的要求輸進電腦。客人等長了,就會不耐煩。
海倫那時最怕的就是接送餐的ORDER。如果是客人來拿的,至少不用問地址。但送餐的ORDER就不同了,你得聽地址,大多數地址是早已存在電腦裡的,鍵進客人的電話號碼,地址就跟著出來了。但有的客人是新來的,地址和電話號碼都不在電腦裡,你得把地址輸進去。
應該說這些東西反覆做幾次就基本知道了,但MAY'S的客戶有很多是附近寫字樓裡的,常常是同一個電話,同一個地址,卻在不同的樓裡,或者不同的辦公室裡。海倫剛開始不知道這一點,沒把地址記清楚,送餐的跑錯了地方,不光沒拿到小費,還把時間耽誤了,回來就發她的脾氣。有時客人見ORDER老沒送來,就打電話把ORDERCANCEL掉了,搞得餐館浪費了錢財,送餐的浪費了時間。
FRANK還是很寬宏大量的,早已看出海倫根本沒打過工,至少是沒接過單,他沒有責罵過她。但老闆娘就沒有那麼溫和了,老闆娘是個臺灣人,叫MAY,餐館就是以她的名字來命名的,估計開餐館的錢也是她拿出來的,所以連老闆都得聽她的。
MAY總是在海倫接電話的時候,也拿起電話監聽,聽見哪裡出了錯,就馬上插進來說話,把海倫趕下去。接完電話,MAY還要走到跟前來批評海倫,話說得很不客氣。但海倫一般都不敢回嘴,因為的確是她弄錯了。
海倫在MAY'S幹了幾天,就覺得幹不下去了,因為人很緊張,越緊張越出錯,越出錯越緊張,搞成了一個惡性迴圈。好不容易記下了客人的種種要求,又把地址搞錯了;好不容易把ORDER和地址都搞對了,又忘了問客人信用卡的號碼。結果送餐的跑過去,沒辦法收客人錢,只好帶著客人的信用卡號碼回來,讓海倫把信用卡收據打出來,送餐的再跑一趟。
後來,幾個送餐的都牢騷滿腹,怨聲載道,一聽說是她接的單,就露出一股不信任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