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怕的阻礙啊!
感到了神聖的黑影在擋住去路!嚴正的冥冥上蒼,怎麼也無法擺脫!
因此和良心打交道是沒完沒了的。布魯圖斯,你就死了心吧!卡託,你死了心吧。為了上帝,良心是無底的洞。我們可以把一生的事業丟進這深淵,把家產丟進去,把財富丟進去,把成就丟進去,把自由或祖國丟進去,把舒適丟進去,把安息丟進去,把快樂丟進去。還要!還要!還要!把瓶子倒空!把罐子翻過來!最後還得把自己的心也丟進去。
在古老的地獄某一處的煙霧中,有一個這樣的桶。最後拒絕這樣去做,難道不能被原諒嗎?可以有權沒完沒了地折磨人嗎?漫長的鎖鏈難道不已經超過人的耐力了嗎?誰會責備西緒福斯和冉阿讓,如果他們說:“受夠了!”
物質的服從是被磨擦所限制的;難道靈魂的服從就沒有一個限度?如果永恆的運轉是不存在的,是否還能要求永久的忠誠呢?
第一步不算什麼,最後一步才是艱難的。商馬第事件和珂賽特的婚姻及其後果比起來,又算得了什麼?同重入監牢與變得一無所有比起來,又算得了什麼?
啊!要走的這第一步,你是多麼暗淡呀!第二步,你是多麼黑暗呀!這一次怎麼能不把頭轉過去呢?殉難者有高尚的品德,一種腐蝕性的高尚。這是一種使人聖化的磨難。
開始時還堪忍受,坐上燒紅了的鐵寶座,把紅鐵冠戴在頭上,接過火紅的鐵地球,拿著火紅的權杖,還要穿上火焰的外套,悲慘的肉身難道一刻也不會反抗,難道就永遠沒有拒絕肉刑的時刻?
最後冉阿讓在絕望中安靜下來了。
他衡量,默想,他考慮著這個在輪番升落的光明與黑暗的神秘天平。讓這兩個前途無限光明的孩子來承擔他的酷刑,或是他自己來完成他那無可救藥的沉淪。一邊是犧牲珂賽特,另一邊是犧牲自己。
他作了什麼結論?採取了什麼決定?他內心對這永不變化的命運的審問,最終將如何作答?他決定開啟哪一扇門?他決定關掉並封閉生命中的哪一邊?處在四周被深不可測的懸崖圍困之中,他選擇的是什麼?他接受哪一 條末路?他向這深淵中的哪一條點頭表示同意?
他經過了一整夜的頭暈目眩的苦思苦鬥。
他保持同樣的姿勢一直呆到天明,在床上,上身撲在兩膝上,被巨大的命運所壓服,也許被壓垮了,唉!他兩拳緊握,兩臂伸成直角,好象一個被釘在十字架上剛解下來的人,臉朝地被扔在那兒。他呆了十二個小時,一個隆冬漫漫長夜中的十二個小時,他凍得冰涼,但沒抬一下頭,也沒說一句話。一動不動,就象死屍一樣,這時,他的思潮在地下打滾又騰空,有時象七頭蛇,有時象鷹鷲。他一動不動,象個死人;忽然他痙攣地顫抖起來,他貼在珂賽特衣服上的嘴又在吻這些衣服;這時人才會看到他還活著。
誰?人?既然冉阿讓是一個人,並沒有任何人在?這是個在暗中的“人”。
第七卷最後一口苦酒
一 第七重環形天和第八層星宿天
婚禮的第二天靜悄悄的,大家尊重幸福的人,讓他們單獨在一起,也想讓他們稍遲一點起來。來訪和祝賀的喧鬧聲稍後一點才會開始。二月十七日,中午稍過,當巴斯克臂下夾著抹布和雞毛撣,正忙著打掃“他的候客室”時,他聽見了輕輕的敲門聲。沒按門鈴,在當天這樣做是知趣的。巴斯克開啟門,看見是割風先生。他把他引進客廳,那裡東西還都零亂地堆放著,就象是昨晚快樂節日後的戰常“天哪,先生,”巴斯克注意到了,“我們都起遲了。”
“你的主人起床了嗎?”冉阿讓問。
“先生的手好了沒有?”巴斯克回答。
“好些了,你的主人起床了嗎?”
“哪一位?老的還是新的?”
“彭眉胥先生。”
“男爵先生?”巴斯克站直了身子說。身為男爵主要是在他僕人的眼裡,有些東西是屬於他們的;哲學家稱他們為沾頭銜之光者,這一點使他們得意。馬呂斯,我們順便提一下,是共和國的戰士,他已證實了這一點,現在則違反他的心願變成了男爵。家裡曾為這個頭銜發生過一次小小的革命;而現在卻是吉諾曼先生在堅持這點了,馬呂斯反倒滿不在乎。不過彭眉胥上校曾留過話:“我兒應承襲我的勳位。”馬呂斯服從了。還有珂賽特,她已開始成為主婦,也很樂意做男爵夫人。
“男爵先生?”巴斯克又說,“我去看看。我去告訴他割風先生來了。”
“不,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