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絮絮訴說,語聲含情、黯然銷魂,嗓音蒼啞,彷彿柔腸已斷、心魂已滅;我暗暗心驚,孰料他竟是如此用情至深,不由得心下悵然。
他握住我的手,輕輕揉搓:“你要恨,便一直恨下去吧!今夜,就讓我們成為真正的夫妻。”
起身的輕響,腳步的聲響我驟然坐起身子,斷然喝道:“不可吹滅燭火!”
隆慶王訝然地轉身,幽暗光芒閃爍的臉上略有尷尬:“你醒了?”他走過來,坐在床沿上,粗獷而豪邁的臉容暈然有光,“你聽見了?”
我點點頭,驚訝於他憔悴的容顏。兩三日前,隆慶王容光煥發、威風凜凜,此時,粗短的胡茬堆滿下顎,眼眸中紅絲縈繞,容光愁損萎頓,彷彿三日三夜不眠不休的光景。
他是為我而消瘦而憔悴嗎?他的眼底、是苦澀而相思的,他的神色、是破碎而激躍的
“怎麼這麼看我?”他輕聲問道,黑髮散落,凌亂地垂於臉頰兩側,白衣素服,猶顯偉岸而孤漠。
我低垂了眸光,臉腮微熱,訥訥道:“沒什麼”
“成為我的女人,好不好?”
我抬首看他,他言辭懇切,容顏蕭肅,眸光慘淡,層層疊疊的、是無限的期盼與深沉的情懷。我平靜地搖頭拒絕,慘淡一笑。
他迅捷地摟過我的身子,將我壓向他堅實的胸膛,心痛得目光顫抖、神思悽迷:“你當真不願意?你喜歡唐抒陽?”
冷眸一勾,我迎上他熾熱如火的怒眸,鏗鏘道:“我知道,我無法反抗你。然而,假若你真的強迫我,你將永遠得不到我的心!”
隆慶王濃眉飛揚,激動道:“你是說往後,你有可能不再恨我?是不是?”
我轉移目光,冷冷道:“往後的事,誰也無法預料。”
呵,只要保得一朝一夕,以他對我的深情厚意為賭注,欺騙他,耍弄他,我便是這般冷血、殘忍——我從未忘記心中的仇恨。
他一手攬著我的身子,一手抬起我的下頜,目光犀利而幽深,微笑道:“你的姑奶奶神思恍惚,時常胡言亂語,本王命人明日將她送到洛都診治,你看可好?”
我深深地審視著他,滾圓的眼珠子一動不動,心中十分明瞭,他是以此威脅我、要我向他妥協。我坐直身子,擋開他的手,翠眉一橫,不屑道:“隆慶王有何見教,不妨直言。”
隆慶王紅光滿面,眸底興起一抹讚賞之色:“今夜邀你前來,便是為了這事。你的姑奶奶年事已高,怕是不堪千里奔波,這樣吧,只要你答應我一件事情,世上便只有一個胡言亂語的老太太,至於揚州小朝廷的太皇太后,七月初一,火燒行宮之時,葬身火海,已成焦土。”
那日一見到我,即刻下令封刀,命令興兵清理堆屍,輕易放過姑奶奶,他待我、終究只為一個字:情。然而,他提出的條件不能輕易答應,即使很誘人。我斜睨著他,冷嗤一笑道:“答應你什麼?”
他的眸光情絲如縷、奪人心魄,沉聲道:“陪我三日。”
我一愣,不料他要我答應的,竟是如此簡單!我猶疑地盯著他,心底萬分悲哀:“我答應,只不過,你也要答應我一個條件。”見他眸中光亮熠熠,我冷唇一勾,堅決而語:“不可強迫我任何事情。”
他豪邁一笑,爽快應允:“好!”
答應他,是無可奈何、亦是必需。姑奶奶終究是我自小敬佩、孺慕的親人,不能棄她而去。這是犧牲嗎?或許是吧。是可恥的嗎?或許可恥。
然而,我無法理會那麼多了,縱然葉思涵、西寧懷宇將會看輕我,縱然陸舒意、凌璇、凌萱將會鄙視我,縱然唐抒陽誤會我、惱恨我,縱然所有人都不理解我,只要我無愧於心,便是心安理得。
——
翌日一早,我修書一封,隆慶王派人送到端木府、交予葉思涵,便與我策馬馳騁、行出郊外。
隆慶王按韁執轡,駿馬緩緩而行:“今晚,我們便在郊外過一宿,好不?”
我點頭答應:“好啊!”
隆慶王坐騎名喚“雪光”,乃千里名駒,通身如雪,神駿健昂,馳騁之間如驚電、如疾光、彷彿踏風行雲。我猛地一記鞭子,“雪光”迅若閃電的揚蹄馳騁,衣袂翻飛,長髮飄蕩,兩邊的綠雲濃蔭急速地飛掠而過,不一會兒便來到西郊的一處密林。
郊外上空再無濃重不散的腐臭氣味、焚燒氣息,呼嘯的長風中混雜著清新的草香、花香,令人心神一震,直想墮入藍天碧草的懷抱。
林木繁茂,濃蔭遍地,林間陽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