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外傳來腳步聲,是侲子送食盒過來,到了臺階下一遞一聲喚她:“娘子……娘子可在嗎?”
蓮燈從內間走出去,那幾個侲子才進門來,一面佈置一面問她,“娘子與國師有午時之約,千萬別忘了”
她點了點頭,“可我先前看到國師穿著官服走過,生怕國師有事要忙,沒空見我。”
侲子笑道:“已經辦完了,命小的傳話,請娘子午時到陶然亭相見。娘子不認得路,過會兒小的來接娘子,娘子先用飯吧。”
蓮燈道好,時間充裕,鄭重其事換了衣裳挽了頭,靜靜等到巳時末,方跟著侲子往陶然亭去。
神宮有許多地方她沒有來過,就比方這個亭子,建在一片假山之間,三面環山,一面向陽,朔風被山石擋住了,正午的陽光就變得格外溫暖。她深吸一口氣,感嘆是個過冬的好地方,可惜國師盤踞在這裡,尋常大概也沒有人敢來。侲子把她送到就離開了,她獨自往前,待到亭前才看見他,倚著一根亭柱閉著眼,正在曬太陽。
蓮燈沒見過這麼白淨的男人,不說絲綢之路上那些粗陶一樣的西域人,就說王阿菩,風吹日曬也失了本來顏色。國師過著寧靜悠閒的生活,他的所有優渥完全體現在這張臉上。雪地裡可以與雪一較高下,頭頂日光耀眼時,那面板就剔透得瓊脂一樣。
他站在那裡,其實離得很近,卻又隔著洪荒。蓮燈不確定該不該上前,萬一擾了他的禪定,會不會惹他不快?
她站住腳,掖著兩手靜待,等了有一盞茶工夫,才聽見他輕輕嘆息,睜開眼一瞥她,“來了怎麼不說話?”
她提袍上臺階,對他行揖禮,“不敢打擾國師。難得這樣的好天氣,卻要為我那點私事勞煩國師,蓮燈很覺慚愧。”
他嗯了聲,也不多言,轉身往亭子後面的石洞裡去。蓮燈快步跟上,才聽他慢聲慢氣道:“做模子就要選這樣的好天氣,陰天不能成型,你就得在太上神宮多逗留兩個月。”
蓮燈聽了臉上頓時一熱,她是舊友託付的,不照應唯恐對阿菩難以交代。其實說穿了也嫌她累贅,想早早打發她去吧!她低頭咬住唇,換作以前也許會賭這口氣,寧願被人拿住也不願有求於他。現在卻不行,形勢所迫,容不得她桀驁。她只能儘量按捺,等面具做成立刻走就是了。
她不說話,他中途回頭看了她一眼。山洞裡燃著火把,越往深處陰氣越盛,她大概有些冷,瑟縮著捧了捧手臂。他別開臉,寂寥地一勾唇角,“嚴冬不肅殺,何以見陽春?這點冷都受不住,早些回敦煌去吧。”
她怔了下,咬牙道:“我不怕冷,也吃得了苦,請國師為我易容。”
他聽後漠然看她,復調開視線負手緩行。到了一扇石門前揮揮衣袖,那門自發地開了,蓮燈才看到裡面別有洞天,說起來有點像鳴沙山上的洞窟,只是鳴沙山不及這人工的假山陰冷罷了。
他領她到石桌前,示意她看案上的木櫝,“面具雖然是死物,但當它覆在你臉上的那刻起,它就是你身體的一部分。你要與它精氣相通,才能做到天衣無縫。”那木櫝頂端有個盾形的凹槽,他指了指,“滴兩滴血進去,你飼養它,它必然為你效忠。”
蓮燈盯著那匣子,不知是因為環境的緣故,還是這種儀式接近巫儺,總之心頭惶惶跳起來。她抬眼看他,他表情尋常,“怕流血麼?如果不願意,那這步就略過,我直接為你鑄模。”
她當然希望精益求精,流點血不算什麼,但來見他前卸了身上的兵刃,要取血只有靠咬了。
她抬起手指送到唇邊,他卻把她的腕子拉了過去,信手在她指腹上一劃,血頓時湧了出來,汩汩流進槽口裡。這個匣子不知是什麼東西,像個嗜血的獸,喝飽了,榫頭居然會發出清脆的爆裂聲。蓮燈感到恐懼,戰戰兢兢地看他,他垂著眼,神情安和。可是他的手那麼冷,是種蝕骨的冷,從她手腕上傳遞擴散,到達她身體的最深處。
血取得並不多,大約只有半盞,可是蓮燈人木木的,腦子有一陣很昏沉。他往她傷口上撒了藥,唇畔隱有笑意,“流點血就支撐不住,看來你身子很弱,辦不成大事。”
蓮燈暗裡抱怨,不是她身體弱,明明是腦子被他凍傷了。天底下哪有這樣的人,他是冰做的麼?她簡直要懷疑他究竟是不是活人,為什麼連半點人氣也沒有。
她試探著問他,“國師,你很冷麼?”
他正忙著配製模料,聽後手上一頓,不過早料到她會有疑惑,隨口應了句:“穿得少。”
蓮燈滿腹狐疑被他草草打發了,他確實穿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