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媽跟著那兩兄弟,三個混世魔王,東西兩條街到處跑;旁人看了,都覺得他們仨感情特別好。
“我記得我媽懷上薇薇的時候我還跟鍾垣說過,要是我們家生了個女兒就嫁到他們家去。”大舅舅說這話時表情像是被誰狠狠地抽了一下,“那時候鍾益揚也還沒出生,我們都以為鍾垣是鍾家親生的,後來才知道,鍾垣是當時他們家以為自家媳婦兒生不出孩子了才抱回來養的,誰知道養著養著就懷上了。後來就有了鍾益揚。”
“帶煙出來了麼?”他突然看我一眼,“我想抽會兒。”
“你抽菸?”我邊從褲兜裡摸盒子邊問他。
“不常抽。”他慢慢接過煙,揹著風點了,在路燈下眯起眼睛看我,又幫我拍了拍頭上的雪花兒。
“你媽上到高中那會兒,就開始跟鍾垣談戀愛。當時這事兒我知道,說不上心裡是什麼感覺,但還是幫她著瞞家裡,”他看看我,“現在想起來,我特別後悔。
“後來鍾垣考上大學走了,大半年地才回來一次。我看薇薇那會兒為這事兒挺傷神的,心想年輕人談戀愛,分分合合也正常,就沒怎麼管她。後來突然有一天,鍾家老二就植物人了,那時候植物人算是個新鮮東西,這事兒在我們這一帶挺轟動;但是大家都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兒,就當是鍾益揚突然病了,然後就昏迷了。當時薇薇死活不肯去醫院看他,我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兒,也沒往其他方向上想。當時這事兒就是一陣風,吹過了就算了,我那時候剛剛工作,也忙,來不及關心你媽怎麼樣。”
他狠狠吸了一口煙,慢慢把目光放到我身上:“再後來,過了好幾個月了,你外婆就發現薇薇有了身孕。”他又把眼神垂下去,“那時候家裡雞飛狗跳的,又不敢聲張。你媽不肯說是誰,我就猜是鍾垣,還不敢往明處說。當時我特別想拿把刀把鍾垣給剁了,特別想。
“後來你媽走了,一直沒音訊。鍾垣回來過幾次,一問他也什麼都不知道,兩家的關係就這麼僵起來了。”大舅舅目光迷離了一陣兒,“最後就是……薇薇死的那會兒,鍾垣在鳧州打了電話過來,突然就把什麼都給認了。那時候電話是我接的,本來是想好好兒罵他一頓,居然什麼都沒說出來。”
我覺得他的聲音幾乎已經哽咽了。
“其實現在想起來,要是鍾垣就是你爸……”他哽了哽,目光隨即轉向一邊,終究沒有再說下去。
作者有話要說:文裡跟現實中同一天過除夕,這個巧合很有愛,也祝大家新春愉快~~
另,群裡的各位,春節禮物已經放出,請注意查收XD
10
外公在大年初九那天終於能進食,這時候全家的心都像是著了地。外婆圍在病榻旁邊打轉,說阿彌陀佛,你看看,我就說你一見著念非就會好的,你看看是不是……
外公瘦了一圈兒,被兩個舅舅從醫院接回來設了家庭病房;外婆帶著步步在廚房熬粥,我端出來守在外公床頭一勺一勺地喂。
“行了我又不是小孩兒,別這麼矯情。”外公伸出手來想接過碗跟勺子。
“不成,您自己吃又跟衝鋒似的幾口喝完,到時候還得出事兒。”我攥緊了勺子,“我得慢慢兒餵你喝。”
“你這麼喂下去,一碗沒喝完粥都涼了。”外公數落我。
“涼了就涼了,涼了讓外婆再熱去,您身體要緊。”我持平端碗,“您甭跟我犟,來張嘴。”
“你明兒就走?”喝了幾口粥,外公問我。
“嗯,本來假期就短,元宵節還有個剪綵要去。”我隨口給他吹了吹,“您現在什麼也別想,就好好兒養身體。過陣子您想留在崖北就住崖北,您想去鳧州就去鳧州;崖北有舅舅們照顧您,到了鳧州有我看著您。”我又看他一眼,“您要是打算常住崖北,我隔三差五地過來看看您。”
外公跟我都沉默了一會兒,半晌,他悠悠看我:“說是年三十晚上你跟你大舅舅到東崖橫街把鍾家老大給揍了?”
“大舅揍的,我沒動手。”我低眉舀粥。
“念非,你別多想。”外公看看我。
“我多想什麼?”我抬頭望著他。
“你外公從來沒有覺得你的出生是個錯誤。”他靜靜地看我,“你是好孩子,跟誰是你爸爸沒關係;在夏家,你就是夏薇薇的兒子。”
年初十,我正式動身回鳧州。大舅舅開車送我到機場,途中經過東崖橫街的巷子口,我不由看了一眼,無話。
“別老去想。”大舅舅看我一眼,順手打了方向盤。